小路转进了深山之中。
一直到确定励翔再不会看见自己了,舒沫才停下来松开紧握的右手,露出被汗水浸润的双辉珠来那个原本一直聚拢在前方的光点,此刻已经转到了后方,明确地提示着她应该调转的方向:无依谷。
纤长的手指合拢来,紧紧地握住了珠子。舒沫转过身,放轻脚步走回原路,远远看见励翔的背影一路朝着无依谷走了过去。
云浮世家的人若要刻意隐藏自己,任是修炼法术之人也未必能够察觉,何况她并未从无依谷中探测出一丝灵力。她能确认那里无非都是一些普通人而已。
她终于走进了无依谷。这是一个典型的西荒的穷苦山村。气候干燥、土地贫瘠,低矮的泥墙上铺着茅草,屋后圈着几只瘦成皮包骨的山羊这便是一家人全部的家当。不,他们还有更重要的财产,每家人的草屋旁边都挖有一个方形的水窖,存着半窖浑浊的雨水,水窖底部的石板缝里长出一蓬蓬野草,成群的蚊子围着它们嗡嗡乱飞。
这里区别贫富的唯一标准,就是各家水窖的大小。
舒沫惊呆了!从隐翼山到伽蓝帝都到天音神殿,她看到的从来都是华殿琼楼,哪怕经历过血与死的惨剧,那些剧目的背景也都是华丽而精美的。她从没有想过,世上还有如此贫穷的地方,这种赤贫的景象,甚至完全超越了她想象力的范围。
前方,励翔正在向一个面黄肌瘦的村民询问着什么,两个人的衣衫都是同样的破烂而肮脏。舒沫低头看了看自己凭借法术保持着一尘不染的衣裙,忽然觉得励翔是与这里和谐存在的,自己才是贸然惊扰他们的不速之客。
励翔问完路,兴奋地朝着前方奔去,卷成一卷的行李在他的背上几乎要飞起来。舒沫想也不想地跟着他追了过去,不用再询问双辉珠,她此刻已经感觉得到,她要找的人就在那里!
励翔已经跑出了村子。他的前方是一个不高的石坡,一个人正躬着身子跪在石坡前,身后有烟雾不断地从石缝里袅袅升起,将他的身影模糊得如同神殿里缥缈的雕像一般。
“净水圣使,净水圣使,是你么?”励翔一边跑,一边兴奋地大声叫道。
那个人站了起来。
拾捌 如隔千山与万山
舒沫一把捂住了嘴。
那个传说中的净水圣使此刻就面朝着她,虽然他不可能发现她,她却在一瞬间就认出了他。
他穿着一身灰色的长衣,脖子上围着一条黑色的围巾,乍一看竟让舒沫想起少司命白底黑边的圣袍。他很瘦,比少年时代还要瘦,像池塘边丛生的芦杆,风吹雨打却无法将它们折断。他的眼睛很幽深,嘴唇也没有什么血色,只有唯一还算出色的鼻梁依旧笔挺,让那张平静沉默的脸上多出几分坚毅之色。
“你就是净水圣使?”励翔似乎对面前的情景有些失望。在他的心目中,净水圣使若非白衣飘飘顾盼生辉如天神下凡,便是气度威严精神焕发被百姓膜拜,怎么可能像面前这个人衣着简朴,身体羸弱,脸上甚至还有难以掩饰的憔悴、疲惫之色?
“不过,你额头上有宝珠,应该就是净水圣使吧?”励翔仔细端详着面前沉默着微笑的人,目光凝聚在他双眉间镶嵌的暗灰色的珠子上,似乎在分辨那珠子是否真的与他的血ròu融为了一体这是传说中净水圣使独有的特征,就算前者有诸多人模仿,后者却不那么容易假冒。
原来,双辉珠的另一颗就镶嵌在他的眉心。舒沫隐在暗处,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似乎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晨晖,你肯定不知道我的到来,就像旅途伊始我料想不到,你就是那个传说的净水圣使。
晨晖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很低,让舒沫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不过他面前的励翔却欣喜地跪了下来,恳切地大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