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地这样发问。
“是奇数!”她总是这样回答,双手勾着这位数学教研室同事的脖子,凝视着,目
光里,始终带着几分调皮。
“哦,还是奇数。永远的奇数,残酷的奇数!”他失望地说。
“你说,我们俩,奇数和偶数有什么区别?”
“当然是有的。”他忧心忡忡地说,“我每晚都做一个相同的梦,噩梦,睁眼看着
你从我的身边飞走了,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永远地飞走了!”
“你是说我到日本去,就会永远离开你了吗?”
他点了点头。
“不会的,绝对不会的!”她说,“我说过,我只是去见见世面。都说那边很好。
要是真的,好得能让我们下决心抛弃这儿稳能到手的前程,我们就在那达成为了永远相
连的偶数;要不,我便会回来的。到那时候,我们成为偶数也不晚。你说是吗?”
要求她结婚以后再出国的愿望,再一次破碎了。但他还是点了点头,点得是这般无
可奈何。她深深地爱着他,除了他的能干、英俊,就是他对她这种曲意的顺从。她相信
等待着他俩的,必然是无穷无尽的幸福,又何必计较眼前的朝朝暮暮?
然而,命运仿佛注定这只是他俩美丽的心愿。在那个世界第一大都市,银座的繁华,
涩谷的高雅,浅草的标致,都不属于她。她报的是筑波大学,可惜语言没有通过。她只
好进了中国人开办的语言学校,沉重的学费使她不堪负担。她出国的经费是向亲友借的,
也可以说是她们两家亲友资助的,为此两人谦让过一番,最后商定由她作为先导。岂料
东京高得无法承受的生活费,加上这笔债务,把她的梦逐渐压碎。在那个“同文同种”
的异域,举目无亲的她,能够求助的是与她在同一命运线上奋斗的年轻人。可她却处处
遭到一些同胞的警惕、抵制、防备甚至嘲弄。开始她纳闷,不久便明白了。那些来自浙
江、广东、福建以及京津的年轻人当中,流传着这样几句概括同胞素质的顺口溜:“北
京太傻里傻气的在纽约开饭店,上海人鬼头鬼脑地在东京赚大钱”。据说,在那儿上海
人的赚钱之道没有什么正规战术,也讲不上什么章法,有利就捞,有小利捞小利,有大
利就挤大利。还美其名曰:这是土八路的战术。有一次,在地铁中,碰到一位北京姑娘,
说起上海人,竟感慨地说,犹太人是世界上最精明的,可是犹太人与上海人比,那是小
巫见大巫了,上海人肯定比犹太人还要犹太人。“不,不是这样的!你们有偏见!”她
总是这样为上海人辩护,也为自己辩护。她内心深处,期待的是上海乡亲的帮助。到高
田马场、池袋北口等劳务市场去碰运气,她也总在上海人当中打转。一次,两次,三
次……不幸的是,本来就体弱的她,身心jiāo瘁而病倒了。东京那么昂贵的医yào费让她望
而生畏,本想挺一挺的,可高烧不退,只得进医院检查。竟是急xìng肾炎。不能不住院治
疗了。可住院费实在不是她能负担的,没有痊愈她就离开了。为此,她欠下了一大笔债
务,而病情却从急xìng变成了慢xìng!她不敢将实情告诉上海的亲人,含泪搬出了原来的住
所,租借了来日华人最低档的栖身场所。那儿哪算住房啊,仅仅是一个棺材似的铺位,
价格却不菲。她希望,在这里忍受最艰难的岁月,等赚到了向亲友借的那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