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也不晚,反正碰到这种事,不计较这些了。他重新抓起电话听筒正待拨号,却见都茗慌得边穿衣裤,边催促,她想到的是同事的老丈人,一副马上就要出门行动的样子,“怎么样?你先问问杭伟?”
这一说,倒使他不愿在她面前和这位高邻通话了。这时候打电话去,说不定给嘲笑一番,不现世?
“打呀,”她催促,“起码‘罗湖’是他叫你买的,就该知道会不会跌停板,跌停板了的话该怎么办!你应该先问问他!”两个“先”字倒提醒了曾经海,他不打她会打的。就说:“说得也对。跟这位老兄打jiāo道就该提高警惕,别给我吃yào!”抓起电话就打,忙音。拨杭伟的手提电话,没有应答。再往杭家打,还是忙音。放下电话机点燃卷烟,叫都茗先睡,说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都茗从皮包里抓出电话号码本子,一边乱翻,一边盘问刚接到这只电话的内容。他怕她又要chā手,便再给杭伟拨电话,还是忙音,他把电话往叉簧上狠狠一搁:“cāo那,肯定搂着哪个女人在睡觉,不打了,明天再说!”都茗没有那位老丈人家的电话号码,也将小本子一丢:“算了,明天再说!”
第二天的早新闻便证实这些消息千真万确。中国证监会出面已经够严重了,再加上传媒的评论员文章,更觉情况非同小可;发言人与文章都举出六十多年前美国的经济危机的诱因与此相似,不能不令人背脊冒汗;一些措辞之严厉,在他听来简直像申讨。都茗已经上班去了。他再给杭伟打电话,通了。杭伟好像什么都知道,回答得很沉着:“急什么,看看情况再说。”没有第二句话。
听话听音。曾经海已感到问也是白问。这些同林鸟,大难临头该是如何了。
曾经海一早赶到海发证券公司,生怕门口那些追随者的包围,直奔大户室。今天大户们破例的多,平素很少光临的“新股民”老朱也来了。一进门,便觉得有一片异乎寻常的气氛兜头扑面而来,后悔、埋怨、气恼和指责下面,掩盖着不可预测的恐慌。孟经理平时最爱表现自己的消息灵通,他正高声地自责,说中央早就在小圈子里吹风了,我朋友就说,向各省市的领导都征求过意见了……可没想到会在这时候捅出来!唉!“辜姐”双眉倒挂,说这次管理层来真格的了,据说上证指数,一定要压到一千点以下,把券商的违规资金统统清理出来,倒霉了。“程部长”更加悲观地补充:不光是券商的,还有银行和上市公司的违规资金,跌到一千点,哪能收得住啊?股市大撤退,熊市又开始了。“新股民”老朱说,肯定要几个跌停板,逃都没有办法逃!孟经理接口说,逃不了就捂吧!然后便拿出了平时惯有的那种嬉笑怒骂的秉xìng说,关门打狗,谁叫你来证券市场搞投机呢!……老佟一直低着头,默默地翻阅着刊有证监会发言人谈话和评论员文章的那份报纸,表现出特有的噩运临头时的忍受力,听到这些议论,抬起头来,惨然一笑……自然,经不经得起捂,各人心里都不能不对自己持有的股票做一番评估,但谁都不愿点破,因为谁都不知道将会出现怎样的局面。纵然大家都知道曾经海持有的“罗湖股份”,是一只被庄家炒热了的“庄股”,正是管理层着力抨击的泡沫经济的典型,是最经不起捂的股票,这时刻也都无暇去同情或者责怪了。因为,在这个股市里,早已经有了不成文的规矩:谁推荐的股票,输了,套牢了,谁都不当面责任,口吐怨言。“股市有风险,入市须谨慎”,传播消息,动机都是为了你赢利,是否正确,判断在于你自己。否则,就会成为股市中的孬种,何况此刻大家都处于同一命运中。
一见曾经海出现,孟经理便问:“你也是昨晚才知道的吧?”
曾经海苦笑道:“早听到了要降温,可不知道来得这样突然!”边说边坐下来,默默地打开了电脑,随口问老朱;“‘罗湖’你卖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