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这老者却是有趣,对酒保那般谦卑,对我却一点不客气,不仅吃了我的饭食,还嚷嚷要喝温酒,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当时不短银钱,也起了玩乐之心,便一一满足。这老者一顿大快朵颐,末了拿出一张纸帖给我,说,小兄台,我见你印堂发黑,不出半年恐遭祸端。只是你既施恩与我,老头儿不爱欠人情,今日赠你法帖一张,若遇进退两难之时,打开即可。
我当时虽然心有疑虑,不过年轻气盛,未曾明了这其中深意,只当是他骗了我一顿好食,临走故弄些玄虚罢了。
可此事没过多久,我便收到家信,说母亲病危让我速归。我日夜兼程返回家中,可刚一进门就让家人软禁起来。原来家中为我寻得一名门闺秀意yù结亲,怕我生xìng不羁,不愿听从,才想了这个法子骗我回来。我与那朱家小姐并不相识,自然不愿。可我又明白,出身贵胄,若不能宦海沉浮为家门赢得权势,也要作为政治联姻的一方稳固利益,总逃不过这二者之一。在外游玩这么些年,我也败了家里不少银钱,理应为家族做些贡献。
然而我没想到,就在新婚前夜,那朱家小姐竟然投水自尽,一时婚礼变丧礼。后来我才知道,她原本已与他人私定终身,却受父母所迫,要嫁我为妻。她是个刚烈之人,反抗不能,便与情郎双双殉情。
这件事对我触动很大,我几日不饮不食,闭门不出。未婚妻与他人赴死抗婚,家人都以为我是因为丢了颜面,大受打击。他们不知道,其实我只是突然看透了生活的虚伪与无望,若不是朱家小姐的悲壮之勇,我也许会在这样的生活里溃烂一生而不自知。
那段时间,我甚至想到了死,可是阿默,那时我尚未经历过什么困苦,xìng子懦弱得很。我活不下去,又没有勇气去死,就这样整日浑浑噩噩。直到有一日,我偶然想起那个法帖,才急慌慌翻找,仿佛是生命中最后一棵稻草。我找到之后毫不犹豫地打开了它,一阵眩晕过后,我发现自己站在长留仙山的广场上,周围来来回回都是飘逸的仙人。那位赐我法帖的老者仙风道骨,一袭白衣胜雪站在我面前。他依然拄着乌木杖,没有穿鞋,脸上的笑如曾经一般戏谑,他说好徒儿,为师在这里等你很久了,竟然才来,还不快跪下给师父请罪?
我当时懵了,根本反应不过来,腿倒是先于脑袋跪了下去。我没想到,当年的乞丐老者,竟是天下第一大派长留仙山的掌门玄一zhēn rén,而我就这么稀里糊涂做了掌门的第二个徒弟,连拜师礼都是后补的。先师是个奇人,他不似一般仙者那般整肃,嘻嘻哈哈最爱捉摸人。他总觉得按例招入的弟子甚是无趣,便常常扮作乞丐或是江湖术士云游世间,寻找所谓有仙缘的人,而我很「不幸」就成了那个有仙缘的人。
我上山第五年,也就是二十二岁时,我觉得自己已学有小成,便同先师请求,让我回去探望父母,先师却一改往日嬉笑之态,很平静地告诉我,早在我拜入长留当年,我父亲便因党争入狱,全家都受到牵连,长姐被赐死,父兄皆死在狱中,家眷流放北境不毛之地,存活者寥寥。而当年yù与家门结姻的朱家也是同罪。他那日已算出我命数如此,才会赐我法帖,救我一命。
我当时听了他的话,又惊又怒,我怨他既已算出青氏之祸,为何独独救我而不救我家人。先师却说,青氏与朱家早年荣宠极盛,所谓月满则亏、水满则溢,落得如此自是天道有常。倒是朱家小姐与我,一个殉情,一个殉道,反是这场变故中的唯二幸者。他说我与家人本不亲近,无情无缘,福不及身,自然祸不及身。
我十七岁才入仙门,于修仙已是高龄,长老们都说我已被凡尘俗世沾染,想要修成仙骨是极难之事。可那件事后,我却在三十岁修成仙骨。在仙界,莫说十七岁上山修仙,便是七岁上山修仙,能在十五年内修得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