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个更为可怕的事实:每一分钱都有个明明白白的去处,这也就是说,这一大家子人呆在这里,光是正常的吃喝拉撒,一个月就得用去将近四千块钱。听嫂子说,住的这房子还是贷款买的,按月要还银行几千块钱,哥哥的车,光油钱养路费也是一笔不小的花销,要是再加上父母的yào费,哥嫂一个月得挣多少钱,才够将将维持收支平衡呢?知道了哥嫂的辛苦,水灵更加千方百计想找门路多为他们省点钱。家里的伙食在保持每顿有ròu有菜的情况下,水灵会买相比而言最便宜的ròu和最便宜的时令菜互相搭配,有些高价的水果也是能省则省了。老太太有天嘴馋想吃西瓜,让水灵买菜时捎半个回来,被水灵“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您知道现在西瓜多少钱一斤”给一通数落,气得噘起了嘴不理她。做了所有能够尝试的努力,月底一算账,水灵却发现仍然收效甚微。她思来想去,决定只让放了寒假的小水自己过来,而范磊留在家里,等到自己生产那几天再让他来照顾。
水灵的决定谢言和海洋都被蒙在鼓里,所以,当范磊带着小水和几个尺寸夸张的纸箱包裹下了火车时,没有人注意到水灵脸上的惊讶和不悦。范磊从见到妻子开始就刻意地躲开她质询和责备的目光,做出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跟海洋和谢言打招呼,问家里的情况。水灵始终没有找到机会单独跟范磊说话,一肚子问题就一直攒到了晚上,两口子在书房里布置谢言给找出的充气床垫和单人床,水灵才开口问丈夫:“说好了让小水自己来,你来干什么?”
范磊抻着充气床垫的一脚,腆着脸嘿嘿笑着给自己开脱:“我不是想你嘛。再说了,小水自己在车上万一被拐走怎么办?”见水灵只是狠狠瞪自己一眼,并不说话,他又凑到妻子身边,拉着她的手轻声说出了自己筹谋已久的想法:“灵儿,我来之前就想好了,我寻思着,这次来就先不回去了,北京这么大的地儿,肯定比咱那小地方好找工作。好赖也能找一个糊口的,再说你身子一天比一天重了,我看不见你也不放心不是。”
水灵把他的手一甩,打断他道:“我就知道你心里有这个小九九!我不让你来是有道理的,北京是什么地方?你要手艺没手艺,要学历没学历,这么大岁数,哪找工作去!”
“咳,”范磊把床垫抻好,自己一屁股坐上去敦了敦,不以为然地回应水灵的质问:“哥嫂那么大能耐,还不能给我找个工作啊?再说了,就算留在家里,我不还能照顾你爸妈么?”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水灵气得瞪着范磊,“你以为哥嫂容易啊?我这两月在这儿算了一下,紧省慢省,一大家子人光吃吃喝喝就得三千多,还不算什么物业和水电还有爸妈的yào费,二哥二嫂这钱也是一个汗珠摔八瓣挣的,又不是刮大风逮的!咱就那么厚的脸皮,一家三口都赖这儿让二哥养活啊?”
范磊被妻子问得哑口无言,可内心里还是觉得水灵有些言过其实,一个公司大老板能把每个月这几千块钱放在眼里么?既然来了,他就不想再回去,在那个小县城里拼死拼活蹬三轮,一个月也挣不了百儿八十,北京是什么地方?在范磊眼里,它无异于一座金矿,光看看这里人——包括哥嫂的吃穿用度,就知道他们手指缝里漏下来的钱也够自己在小县城里撑大场面。他打定主意,无论这次妻子怎么不乐意,他都要在北京呆到底。他不信北京城这么大地方,就真没有他范磊的立锥之地。
老太太总觉得范磊一段时间不见之后好像有了那么点脱胎换骨的意思,如同原先的一块榆木疙瘩突然通了窍,干活有了眼力见儿不说,连那张臭嘴也学灵了,天天没事就过来给自己按摩腿,愣说按上去肌ròu的手感不一样,比在家的时候有弹xìng得多,没准坚持每天按下去,过几个月老太太就能自个儿下地走路。虽然明知女婿这话里有八成是像江湖郎中或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