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老人家最终也没能看到自己儿子成家。他年轻时独立把接近破败的纪家撑起来,在燕明打拼几十年,晚年又无可奈何地看着自己的家业迅速败落下去,一生沉沉浮浮,经历得够多了,看得也够多了。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或者猜破了什么,临终床前,盯着门外立着的那个一身戎装的年轻人隐约的背影,最终拉起侍立一旁的儿子的手,含糊交代道:“以后听南夏的话。”
之后只剩纪母一个人,纪明云左右无事,就常去陪她。
平静安逸的生活未免显得无趣。
可是但凡不正经些的地方韩南夏一概不许纪明云去,正经的地方纪少爷又天生不爱去,剩下唯二可以常去找消遣的地方就只剩下了戏院和电影院。
韩南夏闲的时候陪他去过两次,次次都是清场只剩两人。纪明云嫌不热闹没意思,以后再不肯和他一起去了,都是自己没事干带了人去。
韩南夏最近又是忙的昏天黑地的,连续几天不着家。到了这天突然抽出一整天的时间,说是要陪纪明云,问他想做什么。
纪明云本来计划好了出去看戏,由此也只能作罢,想了想:“想去吃庆余楼的包子。”
燕明是韩南夏自己的地盘,经营多年,上下铁桶一般。两人出行其实也不必兴师动众,带着顺六和几个护卫也就行了。但韩南夏对纪明云从来是过度紧张,总怕他和自己一起时出事,考虑了纪明云前几次的意见,依然包下了庆余楼整个二楼。
庆余楼临着较为繁华的一条安庆街,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往下看街上百态,清风迎面,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纪明云喝着茶吃着包子看楼下来来往往的行人和叫卖的小贩,嘴边不自觉噙着一抹笑意,眼中神采也灵动了起来。韩南夏就坐在对面看他,偶尔喝一口茶,整个人的气质都柔和了几分。
突然纪明云瞅见对面一个做糖人的,手艺高超,不一会儿就吹出一个半臂高的糖娃娃。他从小就喜欢这些小玩意,但当时纪老爷管得严,这种小东西是不准带回家的。久而久之就成了心病,如今二十好几的人了,看见之后依然心里痒痒。
他转过头:“南夏,我要去买糖人。”
韩南夏应了一声:“要什么样的,让人去买。”
“他们说不清楚,我自己去。”撂下这句话纪明云就冲了下去。没有韩南夏的吩咐,他的亲卫也都不敢拦,只能眼睁睁看着纪明云离开。
韩南夏暗笑着,摇了摇头。
那人技艺非凡,没过五分钟两个活灵活现戏装打扮的小人就做好了。韩南夏隔着一层楼都能猜出那是奉光帝和西阳王,历史上的两个人,早化作了灰,和他们没半点关系。可纪明云最喜欢以两人为原型排的那出《夺宫》,遇见演得好的戏班子都要红眼眶。
纪少爷拿着两个糖人乐颠颠地往回走,一时没注意撞上一个人。
“每长眼睛啊!”那人恶狠狠的,指着被糖人弄污的衣服,嚷嚷道,“爷今天新换的衣服,怎么赔?!”
一群人围上来,也跟着叫嚷着“小子,快赔”“要不让你尝尝我们拳头的味道”云云。
纪明云听见那熟悉的声音就愣住了,再抬起眼,看见那张熟悉的粗鄙的脸,眼眶都涨得通红,只觉得浑身血液逆流,头脑发热,手却冷得哆嗦。
那是黑三。
这辈子纪明云从未刻意去寻上辈子的仇,但此时再碰上,只觉又回到了那个冬天,那孤立无援,只能死死捂住头,听拳脚棍棒打在自己身上的声音,全身上下痛得麻木。
坐在二楼的韩南夏一下子直起身子,定定瞧着底下着一幕,皱了皱眉,向一旁的手下打了个手势。
四个穿黑色军装的亲卫当下走到街上,把纪明云和黑三等人隔开,恭恭敬敬向纪明云行了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