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京都,思想回家探母,又恐太师未回,被云文知觉消息,又勾引太平庄刁虎前来拿人,反为不美,那时问大盗是谁,抢劫皇亲命fù该当何罪,岂不倒搭住了自己?他所以一到京中,不敢出头,只在城内寻了一个小小尼庵住下,净候会试,才好出头。
那日是八月初二日,小姐心中思想快过中秋节了,拿几两散碎银子,叫老苍头进城买些物件等物。那苍头拿了银子,戴上草帽,妆做乡农的样子,来到城中,买了些东西奇在店中,信步走来皇城边顽顽。只见午门外挂了一张黄绫子的大榜,榜上写满了字,只见多少人都来看榜。有几个书呆子看了欢喜:“好了,我们早些招考了!”那苍头听了,又不识字,又不知是何缘故。正要寻人问问,忽听一声吆喝,来了一个官儿,前面只有两对棍,后面几骑马,马上坐着一位老年官儿,紫袍金带,甚是威风。苍头仔细一看,不是别人,恰恰是云大师朝散回庄。这苍头见了太师,好不欢喜,道:“好了,好了!太师爷回来,我们就同小姐明知公道的回去也不怕了。”正是:满空云雨皆消散,一旦云开复见天。
话说老苍头见太师去了,心中好不快活,转身问了一个年老的人道:“老爷,这皇榜上写的甚么?求老爷指教指教。”那人见他问得殷勤,遂将黄榜上的言辞,细细念了一遍与苍头听了。那苍头听得本年八月恩科的话,益发欢喜,道:“真真是双才双喜了!太师又回来了,公子又得早跳龙门,真真可喜可喜!”遂撤回头,到店里拿了东西,便去报喜。
急急忙忙出了城,低着头向前乱跑。这叫做无巧不成词,那苍头只顾低着头往前乱跑,不曾照应人,一头撞着一位行路的公子,他两个人一齐跌倒,摔了一跤,把那个来人恰恰碰在阳沟里,跌得浑身滋泥,臭味难闻。那人大怒,爬起身来,一把揪住苍头,骂道:“你是那家的瞎眼奴才,将我撞倒?”抓住要打。这苍头唬得战战兢兢的道:“相公,恕小人年老生错!”那人道:“你是谁家的?我只扯你去见你的主人,赔我衣裳便了。”苍头听得声音厮熟,好像会过的,只是想不起来,便道:“小人是云---”就不说了。那人问道:“是那个云?”苍头道:“是南边来应试的,不是甚么云。”那人道:“是那一府的?”苍头又不好说出真情,便向那人道:“相公不必盘问,此间离小人寓处不多远了,请相公到那里换了衣裳,待小人代相公洗洗便了。”那人一想,只得同苍头回转尼庵。
将以上的对小姐说了一遍,小姐大喜。苍头又将撞跌了人的话说了,小姐骂道:“为何大胆得罪了人!快拿两件新衣服出去,与他换了衣裳,请那位相公前来相会。”苍头领命,拿了衣服出去与那人换了,就请至书房中来。云小姐见了,忙忙迎将出去。两人见面,彼此留神一认,小姐道:“呀,仁兄莫非姓章么?”那人道:“仁兄因何认得小弟?”小姐道:“去年鹿鸣宴上第二名便是小弟,年兄倒忘了?”章江道:“原来是云年兄!失敬,失敬。”小姐道:“方才小价多多得罪。”章江道:“岂敢,岂敢。”二人遂重见礼,分宾主坐下。茶罢三巡,那云小姐便开言问道:“自从在金陵旅舍一别,想年兄自然纳福,不知解元金重兄可同兄来否?”章江道:“岂敢。金舍亲现在敝寓,尚未及前来奉候。小弟因入城料理考事,不想路遇尊管,一番口舌,因离得合,真厚幸也!不知年兄可曾报名入册否?”云小姐道:“岂敢,小弟尚未。”章江道:“何不将清供开了,待小弟一同去入册何如?”云小姐道:“怎敢劳动?”章江道:“这有何妨。”
云小姐大喜,随将清供科分名姓开了个单子,称了使费,递与章江道:“多多得罪。”章江道:“岂敢。”当下云小姐遂留章江在寓,用过早膳,等衣裳干了,方才起身告别。小姐道:“连日彼此匆匆,俟考后再来奉候。”章江道:“岂敢。”一拱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