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将暮时凌钰归来,闲适地坐在憬集的对面,桌上的茶壶里沏着他这次带回来的天池春,是天上天池边春天才生长的茶树的嫩芽,此时他们二人杯中正袅袅地冒着热气。凌钰一言未发,只是在这悬挑出的楼台上看外面稀疏的人群,却眼神涣散更像是在发呆。
突然凌钰的食指在桌上敲了一下,视线落在巷口。憬集看过去,巷子空荡荡的,只有巷子临河一侧的,落下来的樟树黄色的叶子飘零而下。但是片刻之后,却有一个穿着蓝色布衣的男子从街道进入巷中,时时警惕着身后,又抬头往深深的巷尾看来。
距离有些远,天色又昏暗,待他走近之后憬集才看清楚他的模样,正是昨日来过的男子。
果然是再来了。
憬集欲起身,凌钰却按住了她撑在桌上的手,“不是这个人。”
凌钰手掌的温度让憬集心头惶惶不安,涌现出莫名的悲伤,如同源源不断的河水注入。她慌忙将手从凌钰的手中抽出来,站起来靠在阑干上往下看。那人走到楼下,在砌成直角的两面墙间多番查看。
凌钰看了眼被憬集挣脱开的手,手指蜷缩起来,站去憬集的身侧。
憬集好奇地探出身子,若是委托人,是能看见这楼的。看他这样子,什么都看不见啊。
憬集偏头看立在旁边的凌钰,他目光平静,眉眼寡淡,蓦然觉得有些尴尬,缓和气氛似的问道:“那这个人在这里做什么?找地方更衣?”
更衣是憬集来这个时代之后学到的一个新词,上厕所的意思。
凌钰未答,指尖在阑干上轻叩,笃笃声似乎带起木头纹理的震动。秋天姗姗来迟,但是楼下的樟树树叶已经变黄,叶子从树枝上轻声折断,被微弱的风不时地改变轨迹,落在了青色石板上,飘进小河里,顺着河水慢慢地消失了。
这样清冷寂寥的巷子里,唯有楼下的男子焦灼不安地踱着步子,上上下下地查看朱色墙壁。
“我没记错地方啊,怎么这里没有呢?”一边念叨着,一边还回身去看巷口,仿佛在警惕什么人一样。因为猫耳特尖,他的低估都被憬集听了个一清二楚。
虽说如此,但是憬集不敢轻举妄动。上一次有人就找错了地方,对着这面墙整整立了大半个时辰,一言不发,就盯着这面墙壁。憬集都忍不住想出去问问他是不是委托人遣来的人的时候,突然就对着墙壁高亢地说起了爱的宣言。
然后又对着樟树说爱的宣言,又对着小河说爱的宣言。大概是表白的时候害怕不得体,所以才找了个人少的地方练习练习。
墙壁不过就是个实践对象而已。险些害得她自作多情。
男子抬头看上方,空旷的天和支棱的樟树树枝占据了视线。
“宫里来的。”
宫里来的?莫非这次的委托人是宫里的?憬集暗暗咋舌:凌钰可真有本事,小广告都贴到宫里去了。
男子身上带着股明显的臭味,肥嘟悄悄和憬集咬耳朵:“他掉进粪坑了?”憬集皱着鼻子,摇头。凌钰抬手状似不经意地挡在鼻翼,憬集窃笑,原来神仙也怕臭。男子进来后,双手负在身前,微弓着身子,毕恭毕敬地看着坐在桌案后的凌钰。已经沉下去的天色从高窗就能看见。凌钰挑亮桌上的油灯,直截了当地问他:“什么时候进宫?”
来人还未开口就被凌钰问了这么一遭,但是反应极快:“今晚可否?”
凌钰看了憬集一眼,便点头应允:“当然可以。”
憬集的猜测一下子被证实,看来这次的委托人真的是宫里的人。现在最混乱的地方恐怕非宫中莫属了,少帝被软禁,太后被董卓牵制,年幼的献帝成了一枚棋子,董卓独断专行地把持朝政。
憬集可怜巴巴地看一眼凌钰,暗自思忖:整个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