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仁先像是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一样,随手将大衣放在病床尾,又对叶铮说:“坐。”
叶铮缓缓走向一把铁质生出红锈的椅子,见秦仁先走到轮椅上的妇人身边,蹲下身为她整理褶皱的衣服。
“这是我的夫人。”秦仁先说道,“床上的是我的女儿。两年前的一个大雾早晨,她们两人出了车祸,一个成了植物人,一个一直昏迷不醒。”
他的语气很平静,仿佛这两人事不关己一样,但叶铮还是从他颤抖的手腕上发现了他内心的异样。
叶铮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或许说对于老教授来说,这两年听得最多的估计就是安慰的话了。
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跟老友在唠家常,秦仁先继续说:“她们娘两性格都很拗,平时的时候生出不少气来,闹得家里鸡犬不宁的,那时候我就经常以教课为由往学校里跑。”说完抬头对叶铮笑了笑,“学院还曾为我敬业的精神颁发过奖励。”
叶铮莞尔。
“桌子上有热水,是我早上走的时候接的,口渴的话就喝些,不要拘束。”
“好的,谢谢。”
“现在她们两个都呆在医院,家里倒是安静了很多,但是没了一丝生气,我还是住不下去。”秦仁先整理好妇人的衣服,又走到床边望着病床上的女儿,的道,“虽然不住在家里,不过因为要时常照顾她们娘两,我便搬到了医院来住。学校念我年高,给了很多的帮助,也募集了很多的善款,才能让生活勉强坚持下去。”
秦仁先转身走到桌子旁边,伸手要拿水壶,叶铮连忙起身倒了两杯热水,他便端起一个杯子坐下来。
“虽然受到学校很多的帮助,我却并没有为学校做出多大的贡献,甚至经常请假贻误学生的课程,心里有诸多不安和难堪,只是若是舍掉这份工作,夫人和女儿的费用将更加窘迫。”秦仁先脸上带着轻笑,眼神却掩藏着一丝苦涩,他没有将话说透,但叶铮已经明白他的意思。
即便是愧对学校和学生,他却也有不得不留在学校的原因。一边承受着失去妻女的痛苦,一边又将这份痛苦压在身上成为别人的负担,他大概是这么想的吧。
纠结却无法改变什么吗?
叶铮望着不远处的母女,怔怔出神。
“人们通常透过一个人的表面来判断一个人的性格,总觉得八九不离十,我也是这样,看着那些逃课去网吧去玩的学生痛心疾首,觉得他们不务正业,但这时想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觉悟,功名成就的未必快乐,安贫乐道的未必不幸福。”秦仁先说完看着叶铮,“你明白吗?”
叶铮了然的点点头。
“那就好。”秦仁先抿了口热茶。
从进入这个病房的时候叶铮就有些明白了,老教授将他叫过来,是要告诉他:人生不易,珍惜眼前。
虽然他一直在聊自己内心的不安,告诉叶铮的道理也是做好自己这样的话,但是叶铮明白,老教授并不想他成为那样的人,否则只要继续无视他就好,何必将他拉到这里?
只是……
自己的时间也不多了,只怕留给这位老教授的仍旧是失望吧。叶铮注视着玻璃杯中的热水,心中复杂不安。
他突然明白,对于自己即将面对的惩罚和未知的前景,他并不像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无所谓和平静。
他果然像所有的人类一样,希望能活的更久一些。
秦仁先沉默下来,静静的喝着茶,望着吊瓶中的点滴。
叶铮突然开口道:“教授,您觉得夫人如果有意识的话,会希望女儿苏醒过来吗?”
秦仁先一愣,仔细的看向叶铮的脸,见他不像说错话也不像开玩笑,平静的道:“自然。”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