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厂所在地是大树镇。厂区离镇子有两公里多。镇子里面有自己的小学、中学。八十年代初,国营大厂讲究一个大而全。大企业除了生产,还有一揽子配套附属单位。在国家计划经济的年代,国营厂的财政远比小地方的好。多少人想从农村跳出来要一个城镇户口。你很难想象那个年代人对城市的渴望。如果真的是被招工进厂,那等于是鲤鱼跳龙门。
机械厂的子弟学校师资力量就比镇子里面的好。老师是毕业以后国家分配的。机械厂的老师同样属于全民所有制的职工。后世打工者不能想象这个词语。但这个词语威力很大。
国营大厂的地位在那个年代很高。一般不归地方政府管。行政级别编制还比地方高。别说镇子里的公社,就是县政府的级别都没有厂里高。所在地政府通常还要做好服务。
机械厂在这个地方扎根。自然免不了和地方打交道。久了,熟了,有了交情。机械厂子弟学校也就接收地方政府官员或关系户的子女入学。这个是小事。机械厂也希望和当地搞好关系。
小镇名称是大树镇。得名应该是镇子中央的那棵百年大树,五六个人双手环抱合不拢。小镇只有一条路,前后几百米长,小镇的不远处一条小河缓缓地流过。这前后几百米长的路上,分布着公社驻地、供销社、卫生所、畜牧站、武装部,派出所、居民······
因为小镇的地盘内有一个大型的国营机械厂,相对来说,小镇就好过一些。光靠国家调拨的物资远远不能满足工人的需求,自动自发的交易自然就形成了。机械厂早几年就花钱修了交易市场。大山深处,交通不便。山里的农民自己种的青菜养的家禽等自然挑到机械厂交易。价钱可以商议,比国家定价还高一点。公社也睁一支眼闭一只眼。啥?割资本主义尾巴?哈哈,湘省民风凶悍至极。自古以来,湘省出的那啥少了吗?早些年大家是穷怕了。这几年上头的政策已经下来。再按以前那样,人都活不下去。
公社政府就紧邻着那棵百年老树。大树一半的树冠遮蔽在大院上方。进了院子大门,几排平房排列着。最里面一栋两层小楼。平房和小楼都被粉刷的干干净净。院子外面的围墙上刷着:为人民服务。
胡长军坐在二楼的办公室内,看着上午的会议记录。三十五六的年纪,浓眉大眼,看上去就是仪表堂堂。端起桌上的搪瓷缸抿了一口茶。
楼下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门外冲进来一个面色慌张的中年男子。上身一件灰的旧中山装,下身一条黑裤子,脚蹬一双黑布鞋。
“老林,什么事这么慌张?”胡长军有点不悦。你说你一个领导让群众看见会有什么看法?
“书记,刚才机械厂子弟校来人,说是今天学校组织的秋游活动中出了意外,您的女儿和我女儿掉入大溪水库。现正在机械厂医院”林成贵一口气没喘过来,上气不接下气。
哗啦一声,话音未落,胡长军站了起来,脸色煞白。桌面的搪瓷缸被带翻在地上,茶叶水洒在桌面的会议纪要上。看都没看一眼“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林成贵心里掠过一个念头:书记是真的急了,连这个珍若宝贝的搪瓷缸都顾不上了。“只说是在医院检查中”林成贵自己心里都是七上八下的。
“那还等什么?赶紧的叫人。”胡长军快步走到办公室门口“小许,小许”门外急走进来一个带着眼镜的年轻小伙子。应了一声“书记”
“你马上去卫生院,通知谢医生过来。就说我说的,有急事。”胡长军说的谢医生是他的爱人。这当口,林成贵也急匆匆的又跑下楼,往街上的家里跑去。林成贵是本地人,公社副书记。娶的是本地女子。
胡长军在办公室里急得团团转。不小心碰对搪瓷缸,在地上滚动着发出声音。猛然一愣,弯下腰,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