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唐生跟前,见膝下侄孙声嘶悸动,三分虔诚之中掺着七分畏惧,俯身宽慰道:“孟德,十九年不见,你长大啦,长得可不像朕了。”
唐生吓得全身汗毛竖起,五体投地拜道:“万岁贵为天子,臣万死不敢与陛下同颜以对。”
李隆基听后,朗朗大笑,见这唐生这孩子身上竟无一星半点皇室子弟的恃傲处优,反而有点读书士子的教条,欣喜道:“十九年前,朕不顾古之避讳,赐名孟德,而今你父西宁王已去,你已长大成人,若在寻常人家,孟德,你还得叫朕一声叔公啊。”
唐生甚为感慨,忆起往事,难掩胸中悲痛,啜泪不止道:“父王守城身亡,臣孤身逃出,自知身负重罪,请陛下速速降诏,赐臣一死。”
李隆基双眼闪烁,见唐生竟会主动提及此事,倒是有些好奇,反问道:“重罪?孟德何罪之有,朕怎不知?”
“兵败失守,弃城而逃,流失籍民,丧乱人心,此等辱国大罪,臣不敢替父王说辞狡辩。臣是个习武粗人,如此奇耻大辱,难以下咽,就算万岁不杀臣,臣也再无颜面苟活于世。”
李隆基见这孩子如此执拗忠贞,不禁大喜,挥起龙袍,一阵大笑,待笑声消失殿中,李隆基开口问道:“孟德,胜败乃兵家常事,你既敢提头前来请罪,为何不能知耻后勇,以死报国?”
“臣当然想,当然想,国仇家恨,怎能不报?臣生于皇宫,贵为皇亲,又得万岁钦赐姓名,幸甚,万岁乃千古难遇的圣君,臣不敢对万岁有丝毫隐瞒。回万岁,臣何尝不想苟活性命,拼死报国,只是方才见到陛下雄伟之姿,心中惶恐悸动,想起兵败之事,更觉万分耻辱,难以下咽,辜负万岁对臣一家的信任寄托,心中矛盾重重,不知如何是好。”
“说得好。”李隆基拍击手掌,轻声赞道。
“万岁,趁还没有讲完,请万岁容禀。”唐生情绪激亢,双目垂地,打断皇帝说道:“臣自入长安一来,一直心存侥幸,一心只想作何说辞,能叫万岁饶我性命,复我爵位,因此不敢与邠王相见,生怕连累,可是臣思来想去,父王罪责实在太大,万岁虽念宗室亲情,没有降诏责罚,但臣心里明白,此事已无可挽回。臣自以为迫懂兵法,浅薄而沽,直到姚州惨败,方知自己无才无能,不堪大任,臣恳求万岁,赐臣牵马前卒,奔赴疆场,以身效命,万死而无怨。”
李隆基双眼缓慢眨着,饱含期待又若有所思望着跪在身前的唐生,不知不觉间,李隆基想起了吴王李祎,这位河东道兼河北道行军总管,也就是日后的信安王李祎,他的军账之下正缺一名心腹。
李隆基扶起唐生,不惜用龙袍替他拭去额头汗水,深叹口气,准备将所有真相告之眼前还一无所知的侄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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