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谷幽兰，碎雨呜咽。

    淅沥的小雨飘落下来，丝毫也不着力，只轻轻敲打着这只八角小亭，发出细微叮当的声音。

    林渊双目微阖，盘膝坐在亭子中。

    这些日子里，他一直在苦苦思索隐藏在自己体内的第二神识，有两点林渊很确定：他体内的第二神识绝不属于自己，而如果需要的话，“他”随时可以代替“自己”控制这具躯壳。

    又一次，枣核儿上显现出的那张脸浮现在林渊脑海中。

    他是谁？

    林渊搜遍了《鱼凫人物志》，却在图录中一无所获。

    在他丹田的光团之内，那个三头娃娃正一日一日变得更大一些，有些怪异的是，那张不同的脸上，眉心之间竟然多了一抹淡淡的黑色印记。

    那印记的形状最初有些模糊，几日后变得清晰起来，林渊可以看出那是一柄黑色的小剑。

    心剑！

    当看到那小剑浮现在那张脸的额头上时，林渊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他在修炼心剑。

    心剑与任何法宝法品不同，它是修炼者割裂自己的神识，混合天地灵气，以元神之力淬炼而成。到了化神期，元神方始初成，而元神若拥有可以炼化心剑的元神之力，至少也要到渡劫期才可以。

    最让林渊不解的是，在《鱼凫大陆志》中专有一篇“心剑引”，其中记载着即便是在黄金时代，能修成心剑者也寥寥无几，而到了黑铁时代，心剑便几乎变成只是一个传说了。

    想到这儿，林渊又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若这黑色小剑真的是心剑，那由这枚枣核孕育而成，隐藏在自己体内的第二神识，至少也应该是一名渡劫期修士留下来的。

    在整个黑铁时代，鱼凫大陆也只不过出现过十个渡劫期修士，被称为十大修士。

    这十大修士在《鱼凫人物志》中都有详细记载，并分别做传，后来有人各取其名字中的一个字，借一首诗把它演变为流传极广的一个口诀“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

    林渊有些困惑了，那张脸，绝不在这十人之列的。

    他是谁？

    林渊又问了自己一遍这个问题。

    谷内的生活依旧简单有序。

    有时候林渊甚至想如果生活能够一直这样下去，他倒也十分知足了。可这谷中原来主人已变成了一堆白骨，是林渊亲手把他们埋葬的，此时坟上已长满了荒草。

    每次从坟边经过，不知为何，林渊眼中不经意间都会流露出一抹淡淡的悲哀，只是他自己似乎丝毫也未感觉到。

    这并不奇怪。

    有很多时候，一个人常常会被自己的感觉麻木。

    在吞食了那鱼妖的妖灵之后，林渊不但直接突破到了炼气六层，更可怖的是他的身体也随之变得更加强悍起来。虽然找不到隐藏在自己体内的第二神识，但林渊却清楚感觉到在他的控制下，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像怪物一样在疯长着。

    这与修仙背道而驰，却和魔族的炼体有几分相似。

    正常情况下，这种矛盾是绝不该出现在一个修士身上的，心是桎梏，身是躯壳，修仙者的终极目标是元神大成，抛弃掉这具躯壳获得“精”“神”上的大自在。

    而现在那第二神识所做的，却是在不断加固这具躯壳，在修仙者眼中，这完全是舍本逐末的做法。但与魔族又不同的是，魔族体内并无仙胎，“魔种”在觉醒之后，便会释放全部的魔力，与这具躯壳合二为一。

    那么自己又是什么？

    林渊轻叹一声，睁开眼睛，现在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原点。

    自己仍是一个怪物！

    即便自己心里不是，在别人眼中也仍然是。

    亭子外面的雨此刻已经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