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少卿说:“自远,我以前研究过国内的农业情况,粮食一直在增产呀!”
这个时候,杜自远的脸上就已经有些痛苦了,是难以言明的痛苦。
他说:“左少,你了解的情况,是两年前的情况了。现在又不一样了。”
左少卿抓住他的手,“为什么呀!出了什么事!”
杜自远想了一下,说:“情况是这样的。刚解放的时候,我们把土地从地主的手里拿过来,分给贫苦农民。这样好不好?”
“好呀!这不就是我们的目标吗?”
“但是,农民拿到土地后,总有一部分农民没有农具,没有种子,没有肥料。有的农民还会遇到天灾,生病什么的。他们怎么度过眼前的难关?他们只有出售手里的土地。他们拿到土地只有一两年呀,土地就开始向少数人手里集中了。农村里又要出现新的地主。而没有土地的农民,将会更加贫困。我们革命了几十年,牺牲了无数的人,难道就得到这么一个结果吗?”
左少卿看着他。这些情况却是她从来没有了解到的。内地出的报纸上,从来不提这个问题。她小声说:“我听说,内地在搞农村合作社,这不是很好吗?”
杜自远点着头说:“这本来是最好的办法。几户农民联合起来,互相帮助,共度难关。但是,我们执行得太快了一点,原本是准备用十几年的时间,逐步完善,逐步做好农村合作化的事,我们却只用了两年就推广开了,这其中就出了许多问题。其中最主要的一点,就是我们需要出口大量的粮食,换来外汇,这是我们最急需的。下面的同志不知道,但省里和中央的领导都知道。他们几乎是咬着牙从农民的嘴里拿粮食呀。香港北面的宝安县,去年的粮食产量是一亿两千万斤。如果都做口粮,还略有一点富余。但国家需要粮食,就调走了五千多万斤,将近一半呀。你想想,剩下的粮食,农民们就不够吃的了。”
房间里一片寂静。杜自远和左少卿都说不出话来。国家的困难,和农民的困难,眼下是不可兼得的。哪一边才更重要呢?
杜自远静静地看着她,小声说:“或者牺牲工业基础,牺牲国防工业,最终牺牲我们的国家。或者牺牲农民。这件事,到了谁的手里,都是难以解决的。今后,这一类的问题,不要再提了。这是政治问题。我说的这些问题,也只是大致的情况,其中还有许多说不清的问题。”
左少卿沉默了许久,才轻声说:“我也许明白一些了。”
杜自远点点头,“你明白就好。我们的国家,现在正处于一个极其困难,又极其危险的时期呀!我们都努力做好自己的工作吧。”
这天上午快要过去的时候,左少卿离开杜自远住的这家旅馆,走在雨丝飘飘的街道里的时候,心情沉重而复杂。
前面不远,就是新华社香港分社。香港分社旁边的那家书报亭,仍然在营业。
左少卿走到书报亭旁,翻看摊子上的报纸。她选了几份内地出的报纸,还有几份香港报纸,都放进自己的提包里。她想,看看报纸上都一些什么样的说法吧。
她背着提包往前走。雨丝飘渺中,过去于志道常坐的茶篷仍然在营业,但茶篷下坐着的,并不是于志道。左少卿愣了一下,她认出来,那是梅斯。
梅斯的脸上露出狡黠的微笑,拍了拍身边的座位,示意左少卿过去坐。他从茶壶里斟了一杯茶,放在左少卿面前。
他轻声说:“左少,我知道杜自远来了,而且知道他就住在那边的小旅馆里。所以,我猜想,你有可能到这里来。果然,你真的到这里来了。”
左少卿笑了一下,说:“我正在考虑,怎么才能找到你呢。我猜想,你可能已经接到通知了吧,从英国人那里?”
梅斯的脸上露出更多的笑容,“左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