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匕首这个习惯,我一辈子大概都改不掉了。在此之前,我实在想不到这把当年铁匠铺里最便宜的锈匕首一生会如此荣耀,捅了不少突厥人不说,还能遇上公主。
这么一想,说不定其实我和匕首的运气都挺不错的?
公主再提剑刺来时,我毫不犹豫地拿匕首挑掉她的剑。剑飞起来,我抬手接住。
她瞪着我的眼神已不是简单的杀气腾腾能形容的了,几乎是要将我碎尸万段生吞活剥。
我把公主的剑递给旁边一个婢女,那婢女接得战战兢兢的,一副要跪下来哭泣的样子,她本就瘦的骨瘦如柴,再双眸含泪,看着真是十分可怜。
“报上你的名号!”公主忽然大声对我喊道。
小罗刹这个称号,我喜欢归喜欢,真让我报出去还是略有几分难以开口的。
“赵刃。”我面无表情地报出真名,“希望公主信守承诺,同我们回京。”
这是跟将军学的,高深莫测的样子唬人总是格外好用。
公主恶狠狠地咬牙切齿:“你给我等着!今日之仇,本公主他日定尽数返还!叫你对今日鲁莽之举悔恨终身!”
她这么说,我还真有点害怕,毕竟我是怕死的。
我略回忆一番,当今圣上应当算是个明君,且为显仁君风范,向来对臣子厚待,若非通奸叛国,少有极刑。
我安心了,微微俯身,平静回答:“无妨。”
说罢,我头也不回地从屋内走了出去,屋外没有那恼人熏香,空气很是新鲜,我心情没由来地一阵开朗。
事不宜迟,我连忙赶去向将军汇报事情办成。
我跨进将军的厢房。将军在他总坐着的位置,桌案上摆着数盒彩墨,一袭白纸铺开整桌。这次他不在练字了,而是正在作画。
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感觉将军近日似乎多了不少文人情怀。莫非是被江南的诗情画意刺激到了吗?
“将军,公主愿意走了。”我向将军汇报。
将军低着头,毛笔依然在纸上行云流水般地活动,答道:“做得漂亮,动武了吗?”
将军果然知道不少。
我摸摸后脑,答:“比划了几招,公主大概挺生气的。”
我顺便往桌上瞥了一眼,尽管尚未完工,但已能隐约认出是个女子的轮廓。我下意识地微微一震,觉得这个女人甚是面熟。
将军凝在画上的眼神,正如几日前凝视那个“锦”字,皆是分外深情。
莫非是将军的心上人?我八卦之心顿起,决定回头就去找许文套套话。可我转念又颇为疑惑,我在将军身边,满打满算也七八年了,他周围出现过女人,我怎么从未见过?
将军今年双十有五了,若说是我进军营以前的事,那这姑娘可得多大年纪?
将军不知我在胡思乱想什么,颔首道:“辛苦你了抱歉,以武康公主的性子,只怕回京后要给你下些绊子。”
“她会做点什么?”我好奇地问。
只要别死,别害我家人,其他我是不大怕的。
“或许会在你的战功封赏上动些手脚。”将军依旧在纸上飞快地画着,“放心,缺了银钱的话,我过后可以私下补给你。官职怕是要稍等些日子。”
我笑了,摆摆手,道:“不必,我本就不想要太多官职银钱。”
这是真话,等替梨花寻门好亲事,我便会考虑辞官。我终究是个女人,多在朝堂一天,就多欺一天君,多过一天提心吊胆的生活。
且不论梨花如今好似不愿出嫁,她过去也从未要说过高嫁,爹娘与她都希望找个平实的农户家,与个踏实能干的乡野汉子结婚,男耕女织,这就行了。
我的官职,只是填上梨花“克夫”名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