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他的魂魄。然而或许是火,燃烧后带走粗壮的木桩独留一地残渣,也可以是沼泽,一步都是一次沉溺,你越挣扎越拼命的想出来,越是离绝望越近。这么多年我才知道原来我们什么也战胜不了,师父你说,究竟是这件事太过重大还是我太过渺渺小到完全无法适应它的重大。”
她的声音很轻,每一句话都恍若漂浮在空中。我看见她的眼睛泛着泪光,声音却未有丝毫哽咽,空洞无比。或许是内心的感触在时光荏苒中已不复当年,心中的涌动想要释放却不再任性。她只是这么轻轻地诉说着自己的心境,或许是常年在这饱含记忆的虚无塔中看着窗外万物的变更心有所感,或许是到现在她还不能接受墨神的离去,她一直很听墨神的话,墨神最后对她说的话便是罚她在虚无塔内面壁思过,而她一悔就是千万年。
我无声轻叹,走上前轻挽衣袖,拿起桌上的墨锭,这个墨锭有些年代了,墨锭本是愈古旧愈好,因时间愈久其胶自然消解,但水不能储旧,而必须加新,我为其加水,以微温为好。待砚净水新,便开口道:“内心的问题并不是出现了犹如火烧后的木屑,也不是出现了灰绿色的沼泽,而是既有木屑又有沼泽,但却不能把它们填合到一起,它们同时存在而又各自为营。”喝了口茶缓解嗓子的干涩继续道,“火于木的融合是为了散发热量以达温暖之效,沼泽的陷入若有旁人的手与你紧握,或同归于尽,却又有一半生的希望。”
“人类有七情六欲,生老病死。而我本无心智,无情无欲,却被赋予灵魂,身为笔灵,我拥有了七情六欲,却不老不死,而赋予我生命的人却魂飞魄散。”
我不由再次叹了口气,语调同她一样含着些许伤感:“佛说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恨,爱别离,求不得。但敲敲脑袋作顿悟状后就知道,生是和自由告别而苦,你的侥幸存活让现在的你依旧被回忆束缚,被愧疚纠缠老是与希望告别之而苦,皱纹的遍布,身体的衰老,哪怕你满腔热血也无能为力,只能笑叹沧海桑田病是与宁静告别而苦,哪怕你再无所托付无所挂念,病痛的折磨是身体的折磨,久而久之也就成了心智的折磨至于爱别离,既然已经说了是别离而求不得,根本连告别的机会也不见。”话到这里告一段落,不由语调一转,“但是。”我轻磨着砚,缓缓开口。
“如古话所说,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说简单点,也就是苦尽甘来。没有人让你忘掉过去,只有接受新的事物才能淡看过去。墨神心血塑造的笔灵,是为了让她续写其乐融融的世间,而不是浪淘尽沙,断壁残垣。”
谷雨空洞的目光有了些生色,她凝视我许久,道:“你只是听着我的故事便能领略墨神爹爹的想法,而我跟随他多年却直至现在才明白。”
“想不通和想通了两者之间究竟哪个更痛苦,结论显而易见。”声音很冷清。
“哎。”
我不知她这一声叹息里包含了多少情绪,但我想,这个包围了虚无塔多年的结界也快到撤回的时候了。”师父为何总是无忧无虑?“
我愣了一下,对这个问题有些惊讶,是为什么呢?”大概是因为痛苦的事情早就忘记了吧。”在我所有的记忆之中,最痛苦的一次也就城破之时罢了,可那并不是钻心的痛,而是一种悲愤,还有其他什么记不清的东西让我感到绝望。而在那之前的事情,我早已记不起来了。
“师父,为我的画附首诗吧。”谷雨转了话题,将她之前那两小儿在雨中嬉闹的画转向了我的方向,拿起笔轻拂于墨砚后双手呈给我。
我抬手笑拒:“笔灵的画还是笔灵的字更符合意境,还是我念你写吧。”
“那好。”重新将笔在砚台上染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