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学设在府衙的后面巷子里,方言住得远,每天都要坐马车上下学,今天早上遇上这么些事情,在路上方言估计自己就会迟到,虽然催了几次老马,可老马依然慢悠悠的晃着缰绳,眼神半闭半挣的打着瞌睡。老马是家里的老人,当初在京都就陪着老爷,老爷退下来老马也就跟着过来——老马是个怪人,四十多岁也没成亲,就这么单身,也不上堂子里找姑娘,老马最大的爱好就是办完事晚上在自己的小屋子里弄上一碟花生米,时不时的拈上一颗丢进嘴里,然后甩动着两个腮帮子慢慢嚼着,似乎跟花生有仇,自打小少爷弄出来神仙酿,老马好像人生重新找到了方向,就是在一碟花生豆之外再加上一盏神仙酿,慢慢喝完一盏酒,拈完花生豆,老马就会上床睡觉,晚上老马的屋子永远没有灯,屋子里也静静的,倒不像有人住,老马安静的像个幽灵,当然这是方言自己的看法,因为老马是整个园子里敢动手打自己的人——连自己老爹都没舍得打过自己,想起这些,方言觉得奇怪的是自己好像并不记恨老马的大手在自己屁股上招呼。
老马年纪大了,园子里的事情撒手不管,原先是整rì东看看西逛逛,就当是养老,可是怪的是自己六岁后的一天,老马就像睡醒了似的,自然而然的当起了自己的长随,全心全意的张罗自己的事情,等上学了就当起了马夫,每天接送自己上下学,好像自己的事情是最大的事情,有的时候方言甚至怀疑,自己到底是谁的儿子?起码每天老马陪着自己的时间比自己老爹多的多。
老马赶着马车送方言上学已经三年,这三年愣是一次车祸都没出过,清远城是个贸易转移中心,城里各种各样的运输工具极多,人流也密集,用摩肩擦踵形容也不过分,特别是越接近府衙越拥挤,在这样的环境中居然一次轻微的擦挂都没有,有的时候方言觉得肯定躲不过去了,紧张的闭上眼睛,等着砰的一声响起,然后下车分辨事实,展现一下自己的交际能力——闭着眼睛等了半天一点动静都没有,再睁开眼睛府学的大门就在前面,老马双手抱着马鞭倚在车辕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哪里摸出来一颗花生豆扔在嘴里嚼着,斜着眼睛看着自己,都不知道老马是怎么让过去的。
今天一准儿要迟到了,想着明教谕方正的面孔,下颌稀稀落落的几根胡须,笑起来缺了两颗牙的嘴,再想想明教谕那片用的已经泛黄的竹片——方言叹了口气,弯下腰在车座下面摸索了一下,再直起腰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个小陶罐。“酒是穿肠毒药,sè是刮骨钢刀,呵呵,多喝点,会不会弄成穿肠毒药,把明教谕喝的拉肚子,然后放自己几天假?也许应该放点巴豆?”方言邪邪的想了一会儿,还是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说一rì为师终生为父,起码应该尊师重教,这是原则问题。只是为了少打点板子,今天少不得又要破费一罐神仙酿,话说自己也是作茧自缚,当初不知道为什么想起来要用这种办法,原来对自己不很注意的教谕自打喝上几口,现在是天天瞪着眼睛寻自己的短处,这半年为了堵教谕的嘴,自己很是送了不少小罐子——加一块儿怕是也有半坛子,拿去卖也得有几十两银子吧?
老马看着方言提着一个小陶罐夹着书包走进府学的大门,眼睛睁了一睁。一缕jīng光从微开的眼幕下一闪而过。少爷不是凡人啊,还是少爷六岁的时候有一天偶尔听着少爷在老爷书房自己嘟嘟囔囔,说些什么“道可道、非常道”还有什么“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而三生万物”就像一道惊雷在自己耳边炸响,自己摸索了半辈子,境界上还是停留在武士,再无存进,记得自己出山的时候自己的师父说过,如果六十岁之前不能迈进先天境界,那么这一辈子将再也不会有机会再进入先天境界,自己这一批当年出山的师兄弟离开师门之后分散到了这片大陆的各个角落,干上了各式各样的活路,自己投了乾朝国当了一名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