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从军去,再见到你就不知是何时。这兵荒马乱的,刀箭无眼……要不,咱不当兵,咱去赴科举耍笔头?”
韩奕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箭镞,道:“娘亲所命,外甥不敢忘。杀父之仇,外甥更不敢忘。”
屠夫张被韩奕坚毅的神情吓住了,他唯有叹息道:“奕哥儿定要小心些才是,我还等着看你风风光光地来青州探望我呢!”
时光荏苒,江山换了一遍又一遍衣装,已经是开运三年(丙午,公元九四六年)的秋九月。
这一年除了黄河先后两次决口外,还有种种民不聊生家破人亡与将相贪暴的消息。宋州归德军节度使赵在礼,欺压宋州百姓,聚敛财货,百姓苦不堪言,听说赵在礼要移镇,百姓拍手叫好,都说这颗“钉子”终于要走了。赵在礼听说了,便贿赂执政,得以继续镇守宋州一年,于是他立下一个“拔钉钱”的名目,光明正大地要百姓付钱。
永远不变的则是契丹南寇的消息。
国戚杜威奉旨巡边,以备契丹,等到了瀛州,见城门洞启,寂若无人,威等不敢进,引兵而南。时束城等数县请降,杜威却焚其庐舍,掠其妇女而还。
韩奕的母亲张氏,已经到了弥留之际,入秋以来常常数日昏迷不醒。韩奕端水送药,尽心服侍,不敢懈怠。
四方乡邻提到韩奕,无不钦佩韩奕的孝心。
“奕儿、奕儿!”张氏在里屋唤道。
韩奕正在研药末,听到母亲呼唤,连忙进了屋,他见母亲从床榻上坐了起来,一改往日精神萎靡不振,似乎恢复了些活力。
“娘,你还是躺下吧。”韩奕扶着母亲道。
“奕儿,院子里的菊花是不是开了。”张氏问道,“我闻到了菊花香。”
院子里是父亲生前种植的一丛菊花,九月正是菊花开放的季节。
“是的,娘。”韩奕道,“我去摘几朵来,让你闻闻。”
“我儿莫要摘,你爹从来就不摘花骨朵儿,这是你爹生前最爱的花卉。”张氏那早就哭瞎的双眼,似乎恢复了光彩,她拉着韩奕的手道,“奕儿扶我去院子里看看。”
“娘,你先等一等。”韩奕不忍拒绝。他麻利地搬了一把铺着厚褥的软榻放到后院,这才将母亲抱到了后院。
正是秋高云淡的季节,蔚蓝的天空上大雁南飞,出阵阵欢快的鸣叫声。在韩奕的心里,那阵阵雁叫声却有几分悲秋的味道。
院中的一丛金黄的菊花,悄悄绽放,那凌霜盛开的花朵在秋风中摇摆,如一张张笑脸。她是花中君子,没有牡丹的华贵,也没有芍药的妖娆,在一场秋雨一场寒中,百花就要凋谢之时,她静悄悄盛开,不为外人所知,更不与人争艳。
张氏躺在秋日底下,她已经无法欣赏秋菊的风采。她紧握着韩奕的双手,侧耳倾听,苍白的脸上浮现着一片安祥,似乎在感受秋风掠过院子时菊花摇曳的风姿。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尽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韩奕不自觉地想起了这带着杀气的咏菊诗,而他此生的父亲却是因为陶渊明而栽种这一丛秋菊。
秋风似乎大了些,它掠过花丛,片片金黄色的花瓣随风而动,最后落在母子二人的身上。
“菊花落尽了,冬天就要到了。”张氏说道。
“娘,冬天到了,春天也就不远了。”韩奕接口道。
张氏勉强笑了笑,她用颤抖的双手捧着韩奕的脸,抚摸着他的脸庞、脖颈、后背与健壮坚实的胸膛:“我儿已经长大了!”
“是的,孩儿已经十七岁了!”
“娘要去了,我儿就一个人过了……”
母亲的双手突然无力地垂下,双目紧闭,脸上仍呈现出安宁慈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