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韩奕从沉睡中醒来。
旭日的一缕光线透过天窗,射在他的脸上,让他感受到一丝暖意。他现自己身上盖着一件袍子,那是夜里父亲韩熙文将自己身上的袍子脱下来给他盖上的。
韩奕心里觉得很暖,见父亲闭着双眼,两鬓花白,瘦削的脸上显出一双突出的颧骨,父亲更憔悴了。韩奕蹑手蹑脚地将袍子盖回父亲身上,这却惊醒了父亲。
韩熙文看了看盖回来的袍子,若无其事地说道:“你昨夜说了许多梦话。就跟你那日摔伤后一般模样,尽说些云里雾绕的胡话。”
“嗯!”韩奕点头道。他又梦到那幅古画了。
“今早你须给我温。
“爹,今日就算了吧!”韩奕指了指这四周的环境,他对自己能再看到阳光感到欣喜。
“给我背出师表!”韩熙文坚持道。
“是前出师表,还是后出师表?”韩奕顺口问道。
“都须背给为父听!”
韩奕觉得自己很多嘴,这副身子的主人在韩熙文的严格要求下,不求甚解,只求囫囵吞枣地死背应付,两世的记忆虽让韩奕背得很流利,但还是有遗漏之处。
“书还须多读!”韩熙文板着脸。
“是!”韩奕道,他看向牢门,倾听着外面的动静。此时此刻他十分佩服起父亲的不动如山,都快要砍头了,竟然在牢房中还记着要督促自己的学业。
韩奕的三心二意,让韩熙载很不满意。韩熙文考较道:“你虽已背下诸葛武侯的名篇,可懂其意?”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诸葛丞相为后辈士人所景仰,即是因此名句。”韩奕道,他见父亲很有得意之色,心知父亲为何要自己背这两篇古文,“想来诸葛亮是个十成十的文人,治国安邦,经时济世,又身负蜀主遗命,而能做到忠心为后主,并未有任何非份之想,清廉持正,难也!与今世相比,武夫横暴,文臣攻讦相轻,权臣专柄,诸葛氏不愧为文士之楷模也!”
韩熙文道:“可惜诸葛不过一人!恨为父潦倒一生,非无处效力,只恨无张良、陈平之才。”
“父亲这话,孩儿有不同见解。那诸葛虽有奇才,可最终未能完成宏愿,出师未捷身先死,非在于其智不及魏曹,盖因其一己之故。蜀之亡也,诸葛氏应担其一半之罪。”
“胡说!”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诸葛亮本人是做到了这一点,一个文士若能如他一样深受主上厚待与重用,死亦无憾,所谓士愿为知己者死也。故而历代寒士推崇诸葛氏,希望自家帝王也能够数顾茅庐,亲邀自己出仕,那该多有名誉?依孩儿看,诸葛氏不过是穷兵黩武,六出祁山,终一无所成,反而抗拒一统,多死了人。难道姓刘的就是正溯?当今时事不也是如此,中原变乱,南方割据分裂,倘若中原稳固,南方诸国不过小癣之疾,到那时我等小民才会有太平日子过活。”
韩熙文面色铁青,却道:“倒也自圆其说,我儿何时读史了?”
“回爹爹,孩儿在老家,娘亲常教导,没事多翻翻书,长长见识。”
“今日我儿一席话,虽强词夺理,但也符合当今时事。为父老怀大悦,今后当多多读书,长长见识,哎……”韩熙文道。他这时才想起,现在再说这些话怕是太晚了,脑袋就要保不住了,还读什么书呢?
“这是爹爹头一次夸孩儿!”韩奕笑道。
“你我父子就要被杀头了,以后为父就是要夸你,也是妄想!”韩熙文忧愁满面,“潦倒而死,我只恨命运多桀;老病而死,我只恨人生有常;抗虏而死,则轰轰烈烈!若是被当作奸细处死,我心何甘?”
闻听父亲的叹息,韩奕心烦意乱,他站起身来,冲着牢房外大喊:“牢头、牢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