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过宣统三年的乱局,京城着名酒楼一壶春总算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尤其这几天参众两院举行议员复选,更是高朋满座顾客盈门。
中午时分,一辆崭新铮亮的通用小轿车停在了一壶春门口。如今轿车在京城已经不算稀罕,但能用得起这物事的非富即贵,所以眼尖的伙计立马迎了上去,毕恭毕敬地打开车门:“这位老爷,您是打算在小店用膳么?”
率先下车的却是个穿着半新不旧棉袍的中年文人,瞧着就透着股寒酸气,板着脸嘶声问道:“你们这儿还有座么?”
cosplay?微服私访?尽管伙计弄不清楚眼前这位爷为何坐着价值数千金的轿车却穿着破烂流丢的棉袍,但态度依然恭谨:“您老是贵客,就算没座儿,小店也得给您腾出一个!”
说话间又从车里钻出一位中年人,无论衣着还是气度都和之前那位迥然不同,看上去就是个大富大贵的豪客。他搓着手问道:“小二,我记得你们这里有间名叫‘春柳迎风’的包厢,今儿有没有订出去?”
原来这两人就是三年前在此饮酒饯别、一年前在此饮酒听曲的吴同甲和杨捷三。
伙计有些踌躇:“这个点儿如果没有预定,只怕包厢——”
那位锦衣华服的中年人挥挥手:“之前我和少泉老弟在那个包厢吃过几次饭,感觉很是不错。今儿是特意过来故地重游,还请店家行个方便。价钱什么的,一切好说!”说完抛出两枚孙大头。
伙计顿时乐得见眉不见眼:“二位老爷屋里请。小的这就给您腾包厢去!”伙计倒是很有手段,片刻工夫就把包厢腾了出来。
杨捷三进了包厢略略打量几眼,便摇头叹息道:“虽然还是原来的老地方,不过却完全变了味道。记得以前房间的窗户都是精雕细刻的苏式花窗,如今却换成了大块的玻璃,亮则亮矣,那种雅致的氛围却消失殆尽。还有墙上挂的字画。以前都是京城名家的手笔,喝酒品茗之余再欣赏名家笔墨,何等的有风韵!现在却贴着不知所谓的西洋画。还摆着一架不知所谓的铜喇叭,有何意味可言?”
伙计小意地解释道:“那个铜喇叭是日本蓄音器商会新出的留声机,价值数十块大洋呢!”
杨捷三瞪了他一眼:“喝酒吃饭的地方,摆这种物事作甚!”
吴同甲此时笑着插话道:“那你们店的招牌菜还是蟹粉狮子头、松鹤醉膏蟹、响油鳝糊、松鼠鳜鱼么?赶紧捡几个拿手的尽快端上来。还有炭火盆也要生得旺旺的!前几天住在招待所还不觉得冷。今天出门才觉得京城冬天冷得邪乎。”
伙计又问道:“二位爷。小店新从上海、广州聘请了几位番菜大厨,擅长制作英法意德各国菜品,尤其是铁排鸡、火腿蛋、西米布丁、香蕉夹饼、鸡绒鲍鱼汤、洋葱牛肉汤,味道之美冠绝京城。不少老爷光临小店就是为品尝这几道菜肴,二位爷要不要也尝尝?”
见杨捷三有发飙迹象,吴同甲赶紧说道:“我们来此只为怀旧,所以只点以前的老菜品。我们要是为了吃番菜,那就直接去城外的新中国党招待所了。那里的菜肴才是真正地道。我觉得你们一壶春别老想着上什么新菜品,关键还得先考虑顾客的感受。比如这天寒地冻的,要是包厢装上暖气,岂不比那些番菜更吸引人?”
小二赔笑道:“老爷教训的是。只是小店本小利薄,哪能用得起暖气那么精贵的东西?故而只能退求其次,在菜品上下下功夫。还请老爷见谅!”
等小二退了下去准备酒菜,吴同甲才低声问道:“少泉老弟,愚兄记得你以前养气功夫颇为深厚,虽然未必达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但大多时候还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为何今天如此大动肝火?是不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杨捷三脸色更加阴沉,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