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嗓子喊我:“快抬呀快呀”
咔嗒一声,把手转动,门开了。小薛一手扶门,一手直直伸着,象要抓住什么似的,那手腕却古怪地朝一边弯着。
他看着我俩,血肉模糊的颊边,吊着的那片肉皮有些皱缩,抽搐着。
他的嘴张了一下,喉咙里响了一声,喉结上下滑动,象是要咽下口水。
那歪着的嘴又张了一下,发出轻微的象是撕纸的声音,他的喉结左右摆动着,紧贴着喉结,又鼓起一个尖点,然后玻璃的尖角刺出了皮肤。
第五十四章
那尖角转动了一下,小薛的脸跟着歪斜,嘴咧开了,却发不出一丝声音。他仍哀求似的看着我俩,贴着门跪下来,身躯看着象比平时瘦小了许多。
那尖角又转动了一下,他的脸跟着朝另一边慢慢歪去,嘴里开始变黑,那是渐渐溢满的血。
那尖角又转动了一下,啪的一声断在了脖子里。血沿着尖角滴下,慢慢汇成了一条线。血,这封存在体内的红柒,不够刷一面墙,却能污染一个人的一生。血,这禁锢在体内的异形,在空气里只凝成颤颤的一滴,在体内却连成丝缕的人形。
不要弄破身体。它会喷涌着逃出,你会渐渐失去血色,象一个干瘪下去的袋子倒在路边。
一个灰白色的袋子,这是骨头的颜色,除去皮肤这层包装纸,肉只是半透明的油脂。这深埋体内的灰白,是眼白的颜色,是虚空的颜色,是世界的底色。
眼球上有一点小小的黑色,所以人自以为看见了黑夜。黑,主要是用来概括那些繁乱难计的事物,比如头发,比如夜空,比如将来和以往。
你又能看见什么
夕阳是每天发生的谋杀现场,有人看着那染红的天会说:哦,看那霞光可是这一天永远消失了,无数个这一天的“我”从世间消失了,彻底斩断。陆地是每天演出的露天剧场,无数包裹好的白骨在大地上咯吱吱地挤来挤去,这个说:喂,你得补钙了。那个说:我正忙着装修。熙熙攘攘。同样的元素塑成千百样人,要与给都是为了自己。无数的家庭都起于一个理由:面对家人,背对寂寞。死只是页面刷新,生只是独自表演,表演给海水,季风,表演给没有姓名的鱼。
人又能是什么。
很久很久以前,有四僧结伴西行,师徒四人其实是一体的:懒惰,勤勉,机警,虔诚,都揉在人的性格里。时至今日,这朝圣的路仍铺在人的心底,虽然有文明华丽的外衣,虽然有社会恢弘的建构,可人是孤独的。昔年的血雨腥风,今日的淫天欲海,有什么不同一样是心魔丛生。当你欲念渐炽,当你恶意横生,在你心里有没有一个唐僧,慢悠悠地开口:
悟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陈逸辰扔掉手里的碎玻璃,在小薛头发上擦擦手上的血,他的手也破了,刚才猛地扎进小薛脖子时,玻璃的另一头也深深扎进了他的掌心。他喜欢这痛彻骨髓的疼,更喜欢看一个人疼得缩在一起,全身的神经象提线木偶的线,被一把拽紧了。这一刻象雕塑,把流光溢彩的一瞬禁锢在石头里,象舞蹈,把撕心裂肺的感情凝固在舞姿里。身体只是道具,不是别的。他喜欢痛苦,更喜欢看一个人在痛苦中死去,这是最深的痛苦,这是最醇的酒。当猎物在他面前恐惧地发抖,他也会激动地发抖,当小薛大张着嘴倒气时,他突然想抱住小薛,亲亲那哆嗦着蜷在嘴里的舌头,哦,那片粉红色的舌头,寄居在人嘴里的没有头的蛇。他会品尝着,感受着人死前的每一刻,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直到变成一具僵冷的尸体。然后他会撕开尸体,在每一个器官,每一寸皱折里寻找,他去哪了藏在哪儿然后他会在血肉狼籍的内脏中间坐着发呆,象一个游戏还没玩完,就突然结束了。
第五十五章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