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挚松了口气,这才觉得手心湿漉漉地全是汗水。适才若有什么差池,那可真是一场大祸。猛然想起身后轿中的皇帝,慌忙跪倒,道:“秦挚该死,不得已而出此下策,冒渎了圣上,请圣上发落!”玄宗微微一笑道:“起来吧。你很好,处事机变,应付得宜。朕总算没有看错你。”转头对轿前那人道:“若由你处置,只怕朕此时已为暴民所胁了。当真是无用的饭袋!”那人满面惭色,不敢吭声。秦挚道:“此处不宜久留,待微臣护驾回宫。”玄宗道:“不必了。你只须记得,今日之事莫要对他人提起,若有他人知晓……”望向秦挚,停住了口。秦挚登时想起,玄宗微服至此,定有不可告人之事,不禁又是一阵冷汗,当下恭谨答道:“圣上放心,秦挚今日夜间酒后便即归家,并未见到任何人任何事。”玄宗满意地点了点头,挥挥手道:“你去吧。”放落轿帘,黑夜中悄无声息地出了小巷。
秦挚记挂着杨府差人找他之事,脚步加快,赶回家中。秦胜已先在家中等候,见他迟迟不来,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在门口转来转去。一见秦挚,如获至宝,拉住他便往屋内走。
早见厅中坐着一人,校尉打扮,面色黝黑,满脸胡须,大剌剌地见了秦挚也不起身,道:“你就是秦都尉么?相爷有令,跟我走一趟吧。”秦挚见他傲不为礼,心中也不觉有气,但想不必与传讯之人计较,仍客客气气地道:“可有相爷的手谕?”那人也不多话,鼻子里哼了一声,从袖中掏出一块令牌,在秦挚眼前晃了晃,道:“瞧清楚了。”秦挚见那令牌纯金打造,上刻貔貅与牡丹,中间一个杨字以金丝缠绕,果然是当朝一品的信物。重又问道:“这位兄台,我与相爷素不相识,不知此番召我,所为何事?”
那人向天翻了一个白眼,道:“好罗嗦,你随我走便是,问甚么?”站起身便向外走去,秦挚只得跟随。秦胜想说话又不敢,鼓着两只眼睛干着急罢了。
秦挚心中也有老大疑云,只是不好说得,那人偏生也不爱多话。他细思自己与杨国忠从未见过,突然相传,料非好事。扩骑与相国府的矛盾由来已久,自己乃是新进小卒,自然不会与此有何相干,不禁想到杨临月的身上。莫非是杨临月出了甚么事情,追查到自己身上?不觉忐忑不安起来。
此时天色已晚,星月无踪,那人带着秦挚只管往前走,秦挚忽然心中一凛:此人所行的方向并非相府,竟是往荒郊野外而去。当下紧赶两步,上前叉手道:“兄台且慢,相爷召我,难道不是前往相府吗?”那人并不回头,道:“跟我走便是。”秦挚听此人说话,似是捏着嗓子,不禁疑云大起,当下站定,一手扶住腰间刀柄,沉声说道:“扩骑并非相爷亲随,有召自当前往,却须说明道理,不然,秦挚若是抗命不遵,尊驾须也交不得差。”
那人转过头来,低低一笑,道:“大哥,真的不认识了?”声音轻柔,却是女子,秦挚大奇,只见他将面上的胡须揭下,黑暗中虽瞧不真切,但瓜子脸儿,星眸含笑,婉转婀娜,正是那日负气而去的杨临月。
天色沉暗,寒风骤起,正是晚来欲雪的天气。室内却是瑞脑销金兽,暗香阵阵。加了沉香的熏炉置于夹壁中,故此看不见烟火,却依旧暖意融融,满室皆春。李轻尘披轻裘,闲坐榻上,翻检旧诗章。憨儿在一旁教一只雪白的鹦哥说话,淡黄小袄儿,湖绿衣裙上用银丝绣着百蝶穿花的图案,看上去尤觉清新可喜。忽听廊下脚步声声,管家李寄言走了进来,道:“公子,常山云巡尉使求见。”
李轻尘面露喜色,道:“快请。”掷下了手中诗简,从榻上立起身来,早见一个三十多岁,身材魁梧,面容坚毅的男子走了进来,虽是一身便服,却目光敏锐,龙行虎步,一举一动中显露出军旅中人特有的英悍之气,原来便是常山太守颜杲卿麾下武将云天浩。李轻尘哈哈大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