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清晨还很凉快,骄阳也没那么浓烈,老凡用干枯粗糙的手指翻了翻浅槽的土,那里面是一家人的希望玉米种子。但几粒苞谷和酥松的土地一样干燥,一个月过去了,没有一点发芽的迹象。老凡叹口气,哀愁地在地边坐下来,从破衣兜里掏出一个木杯,那里面是一团海绵,海绵中积存着一点水,就像沙漠中的仙人掌一样吗,他用这种方法收集和存贮水。他将木杯举起,仰起头,等待着,细小的杯口没有任何动静,他便暗暗了按杯口处的木塞,继续等待,终于有水印出现在杯口处,渐渐形成一小水滴。老凡伸舌头舔舔,嘴唇早已脱了几层皮,舌头也在消耗自身着残存的水分。他又叹了口气,仰头看看天,没有一片云彩,什么时候才能下一场雨,再不下雨,今年的庄稼就完了,不光是今年的庄稼,这个村子可能也要完了。
老凡望着山坡下,成片成片的梯田空无一人,以前这个时候正是春耕的季节,会有很多邻里整理农田也没有一点绿色,仿佛不是春天,而是所有绿色植物凋零的深秋季节。远处的山路上有人用扁担挑着行李赶路,他们去向何方,能否到达,老凡不晓得。
老凡的儿子和儿媳也想趁着大家还有一点力气离开,这两天他们正在商量,院子的深井中已经渗不出水了,而且他们得为七岁的儿子和肚子里怀了三个月的孩子考虑。但老凡始终抱着希望,祖祖辈辈生长的地方不能就这么丢掉了,没准再过几天就会有一场大雨呢。老凡一直这样期待着,孙子也常常这样跟他讲。
每每想到自己的孙子小凡,他干燥的眼睛里就会出现一些生机。小凡是个聪明c善良c乐观的小孩,用海绵搜集水分再挤出来原先就是他的注意。记得去年某一天,小凡飞快的跑进门,兴奋的欢呼道:“爷爷,爷爷,我弄到水了。”他用双手捧着一个粗糙的东西。老凡一看,发现那是一只鸟窝,鸟窝上有半只蛋壳,蛋壳底部蓄着一小洼水。那只鸟窝是小凡放到鱼塘底下的一个洞里的。小凡在树上发现那只鸟窝时是在炎热的夏天,鸟窝中有一只刚破壳的鹌鹑他认为是就是大了一点,有布谷鸟那么大,不知道鹌鹑妈妈去了哪里。小凡担心它中署,就把它放在那棵树旁边鱼塘底下的小洞里乘凉。在小凡省吃省喝的精心照顾下,小鹌鹑存活了下来并一天天见长。大概一个多月后,小鹌鹑突然不见了,小凡伤心了好一阵,还经常去看,最后只能相信爷爷的话小鹌鹑学会了飞翔,飞到更适合它生存的地方去了。从发现蛋壳中那些许水分开始,小凡到处寻找阴暗的小洞或角落,尝试了各种方法收集水分,用干叶子拧水都试过,最后在村外的已经干涸的河床中发现一块海绵,这块海绵现在就装在老凡的木壶里。
老凡将木壶放进口袋,背着手绕着几乎成粉末状的苞谷地走一圈,便顺着山路向下走,尘土灌满了破鞋,老凡的脚陷入细软的土中踩出很深的坑,抬起脚来时,土又溜进去,深埋了他的脚印。他非常艰难的回到了家中,一路上没见什么人,只碰到了一起唠嗑的老陈,他的头上沾满沙粒的。两人唠了一下自己老井里还有多少水,还剩下几片榆树叶。老陈是一位独居老人,他想搬走,但他担心在半路上就去了,与其做个野外的孤魂野鬼,不如守着自己世世代代生长的村庄。老凡老泪纵横,但只是这种苦涩的感觉,却没有真正流下泪来,这说到了他的心坎儿上。这番互诉衷肠后,两个老人感情更加深厚了,互相拍着肩膀称相互为伴后,便分别了。
第二天晚上,老凡下到自家院子的老井中,点起火把,用铲子将埋在井底深处相对较湿润的土挖出来一大包,包好挂在腰间,从井壁上取下一小包榆树叶和几个番薯。从井底上来后,他先将榆叶和番薯放到一边,然后把用白麻布包起来的泥巴放到一个杵苞谷用的石桶里,拿锤子使劲捶起来,硬挤出来的水分被一团棉花吸收。就这样一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