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宠儿
人世间有很多事,都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栽柳柳成荫的。如果苏雪倩一心想当个好员工,时刻以一种期待被认可的姿态卖命干活,迫不及待地向主人表现自己的才干与能力,易太太马上就会将她视为处心积虑想要争夺易先生注意力的假想敌,毫不吝啬地将各种虐待往她身上招呼。可她偏偏只是想打个酱油而已。
因为脑子里绷着根“我在特务家里,我要尽量减少存在感”的弦,原本就不多话的苏雪倩愈加沉默寡言。入职一个月来,她对易先生能避则避,对易太太讨好不足,几乎化身为干活机器,只知埋头做事。这种踏实肯干的做派倒令原本对她不太满意的易太太暗暗点头,生出些要倚重她的想法来。
也正是苏雪倩赶上了机遇。易太太一家原是住在香港的,两年前才搬来上海,因当时走地匆忙,许多用惯的老人都没能带过来,所以只能到这边安顿下来之后再陆续聘。可惜,连试了好几个人都用不趁手。易太太也实在是烦了一次又一次地装成“何太太”去人市上挑人,巴不得尽快找到得用的稳定下来,慢慢培养。
于是苏雪倩的日子便不大好过了。易太太既要叫她做能一丝不差背出红酒品尝步骤的高级女佣,又要叫她做能光着膀子跪在地上一擦一上午不挪地儿的低级奴役,如果还能在她打麻将时提醒她一下别人的牌,那就更好了。苏雪倩摸不准她这种跟周扒皮有的一拼的思想是从哪里来的,按理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丈夫和妻子的为人处事总会有许多相似之处。易先生在大部分时候都是儒雅的,他对下人很宽容,可是易太太,却好似恨不得要将每一个佣人的血汗都榨干净似地,一分钟都不肯让人喘气。
“肯定是她没嫁人之前太穷,小家子气,一辈子都改不了了。”容妈撇着嘴恶意地揣测。
关于易太太的身世,易公馆里有很多种说法。佣人们私下里偷偷谈论,猜她是舞厅里的交际花,靠勾搭易先生从良。易太太年轻时是顶漂亮的,有照片为证:烫成波浪卷的披肩长发,明眸大眼,嘴型丰满,细长的眉毛向斜上方微挑,勾勒出永永远远的媚意,不笑时亦带出三分轻佻。美则美矣,只是,怎么看都不像是正经的良家妇女。
“她那张脸一看就是狐媚子,浑身骚气,要不怎么勾得住易先生”说这话的,还是容妈。
苏雪倩却不敢苟同。
她虽然同易先生交集不深,可是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如他这般身份地位的人,是决计不肯娶一个风尘女子当官太太的,无论他有多爱她。民国时男人仍旧可以三妻四妾,不愿把人养在家里的还可以毫无社会压力地置外室,所以男人都把红玫瑰和白玫瑰分地很清楚。红玫瑰可以东摘一枝西插一朵地调剂生活,但种在家里的,只能是不曾被别人圈养过的白玫瑰。
这不仅仅是贞操观的问题,更是男人的面子问题。
当然,那是易先生年轻时的那个年代。现在新生代的少爷小姐们受到西方思潮的影响,于爱情选择上更加开放。他们学欧洲人在家里开舞会,学日本人在夜场里喝酒,学美国人光明正大地在街上热吻。最受欢迎的是放浪形骸的名媛淑女,因为她们放荡所以可以任意轻薄,因为她们经济所以恋爱成本低廉。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的姑娘是社交界的宠儿,只要一出现在公共场合,就会如同蜜糖一样吸引众多蜂蝶飞扑,乐此不疲。
易明兰把法国进口的亮油涂到指甲盖上,五指撑开,将芊芊玉手伸过头顶,眯起眼,借着日光灯细瞧。“还不错。”她漫不经心地说,歪着头等着指甲油风干,“他们说女人像猫,我觉得男人才像。你把他当一回事儿呢,它扭过头去不理你。你把它扔到野外不管了呢,它反倒记起你的好来,巴巴地贴上来死缠了。所以,对付男人啊,你就得由着自己个儿的性子,高兴了把他抱到胸前捋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