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生死,只是如今面对的人是她,心性坚韧却又脆弱无比,任何劝说的言辞在此刻都是苍白无力的。他透过那双幽静得近乎死寂的眼,看到重重宫阙下的漫天血雾,漫漫山林间的残影,谁带笑的眼流连在碧海蓝天间,一片绚丽如练的红绸铺满记忆的光景,牵着她缓缓走来
他被那双魅瞳吸引,心头一片空茫。
“宓儿,我怕你承受不住。”贺兰裔缓缓走到她面前,抬起微颤的手,轻轻落在她肩上。
女子木然地别开视线,全身僵硬,将自己一寸寸封在幽邃空间里;但是他的手一落下,混沌的灵台仿佛瞬息间被一道惊雷狠狠劈开,沉寂的黑瞳霎时卷起狂风肆虐,点点猩红一圈圈扩大,击碎了幽深封印。
这陡然的突变令他一惊,兰婳音却已经紧紧抓住了他一条手臂,利甲深深刺入血肉之中,心中怒火有多炽烈,利甲刺入便有多深痛。
“贺兰裔,这世上还有你护不住的人c瞒不了的消息”幽瞳猩红弥漫,嗜杀之气一触即发。
他若是有心要瞒她,她又怎会碰巧路过,又恰好听得一字不落分明就是刻意为之。
“那不是你的责任。”贺兰裔被问得无言以对,广袖中的手倏然紧握,那鲜艳明媚的女子仿佛于尘封的记忆中浴火而生,烈焰般的赤眸却带着不可控制的嗜血,冷厉阴鸷,不复初见。
他不想让这一切成为她的负担,更不想因此触动了那个深埋多年的隐秘,但是如今恐怕他也难抗天命。
“自小她就待我格外严苛,不过是为了术士那一句可兴天下,可亡天下的谶言;为了这一句谶言,她亲自教导,毕生所学倾囊相授,但是到头来,我连唤她一句师傅都做不到。”
“数十年来,家族兴旺皆系于一人之身,她何尝不想摆脱这份责任十族被诛,皇朝不复,国仇家恨如何能忘”兰婳音努力睁大眼瞪着他,目眦欲裂,眼眶疼到落下泪来,一滴一滴打在他紫金的袍子上,最终化作绛紫一片。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一日母亲在天牢里与她相见的情景:
晦暗不明的油灯下,精铁制成的厚墙森然幽然,吸噬着人的生气,求生的在无边等待里逐渐磨灭。顾氏背对着牢门盘膝而坐,望了一眼头顶的漆黑,最终缓缓闭上眼。
该来的,躲也躲不过。
一条黑影悄无声息地落下,没有在杂草堆上踩出一丝声响,身子就像是半漂在空中,对着那被烛火拉长的背影而去。
“你来啦。”顾氏睁开眼,眸中却无一丝波澜。
“母亲。”兰婳音朝着顾氏的背影直直跪扑下去。
顾氏缓缓转过身来,只一眼就将她全部的坚强瞬间打得粉碎:第一世家的当家主母,竟然一夜间苍老了十多岁,青丝成雪,形容枯槁。
“我就知道,你能来。”顾氏望着她的眼里带着微凉笑意,如同一盏将熄未熄的油灯。
兰婳音扑过去紧紧攥住她的手,注意到她说的是“能”而非“会”,又用力了几分。
到底是她的母亲,一切都瞒不过啊。
“母亲”
“罢罢罢,今日你能出来已是不易,不要在这些事上浪费唇舌。音儿,你姑母筹划了这一辈子,最后却还是没能逃出毁家灭国的下场,但是你不一样。”平静无波的眼望着她,目光里竟隐约有着期待。
“术士之言,不足为信。”兰婳音知道,母亲是想起了多年前隐风大师的那句批命。
“这本就是你的命途,由不得任何人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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