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代就入了中国的版图,怎么说满人不是中国人呢檄文对此事一字不提,而大谈保卫孔孟名教,使人觉得湘勇是一支卫道之师。我劝曾文正,这篇檄文再不要印了,免遭非议。”
杨度心里想:在京师时听说有一种革命党要推翻朝廷,理由也是说满人不是中国人,满人入主中原,就是中国亡了国。看来先生早在四十多年前就批驳了这种观点。
“先生,曾文正当时怎么说呢”
“曾文正听了我的话后,笑着说,说得好,足下年纪轻轻便有这等见识,将来前途无量。我见机会到了,便说我有几句重要的话要对大人说,请屏退左右。曾文正将我带进他的书房。我关上门窗后对他说,满人入关二百年来,历来对汉人防范甚严,明公今有水陆万众,皆一人所招,兵强马壮训练有素,此为我朝从未有过的事,朝廷对此将会亦喜亦忧,望明公师出以后于此等处时时加以检点,免遭不测。曾文正听后点了点头。我于是又说,明公治军严明,礼贤下士,衡州有识之士都以为明公为扭转乾坤之人。秦无道,遂有各路诸侯逐鹿中原,来日鹿死谁手,尚未可预料,愿明公留意。”
王闿运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端起茶杯。杨度听得入迷,也紧张极了,忙催问:“曾文正公听了先生的话后是如何说的呢”
王闿运喝了一口水,轻轻地摇了摇头说:“曾文正听了我的话后半晌不做声,拉长着脸,脖子上的筋鼓鼓的,好久之后才说了一句,今夜天色已晚,就说到这里吧什么态度也没有。”
“噢”杨度垂下了头,慢慢端起酒杯。这时他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风又起了。呼呼的秋风卷着夜雨,打在树叶上,打在窗棂上,发出令人生悸的声音。杨度仿佛觉得门外有千军万马在奔跑,幻幻影影的,似乎是当年湘军与太平军在激战。
“第二次是在文宗刚刚驾崩的时候,从当时京师和热河的种种迹象看来,会有大变故出现。我为肃雨亭的处境深为担忧,特为连夜兼程南下赶到安庆,劝说曾文正或带兵入京勤王,或干脆在安庆独树一帜,不受朝廷约束。”
“曾文正这次的态度怎样呢”杨度急切地问。
“嘿嘿”王闿运冷笑了两声,“比上次还糟。他不做声,只在桌子上用茶水连写了几个狂妄狂妄,然后借故起身出门,走到门边还回过头来对我说曹子建的后人送来几张字画,要我鉴定一下是不是曹子建的真迹。他把我看成什么人了从那以后,我彻底失去了对曾文正的期望,同治十年在清江浦第三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只跟他谈诗文,再不提国事了。”
杨度失望之余,记起刚才老师说了一句这样的话:“从当时京师和热河的种种迹象看来,会有大变故出现。”那不又是一次预见吗人生最难的是预见,最可贵的也是预见,立志投身政坛的杨度更希望能有老师这种非凡的预见力。
“先生,您老是从哪些迹象看出咸丰皇帝死后会有大变故的出现呢”
王闿运左手托起铜烟壶,右手上下不停地在烟壶上抚摸着,沉吟不语。杨度猛然间有了一个新发现:老师的铜烟壶锃锃亮亮的,原来并不是周妈擦拭的,而是他自己抚摸成的。看着他那轻柔的动作,仿佛摸的不是烟壶,而是他心爱的小孙子的脸蛋。
“这话就长了。”王闿运将烟壶放回到书桌上,缓缓地说,“先要从文宗与六爷恭王兄弟失和说起。文宗的生母孝全太后很年轻的时候就去世了,那时文宗只十岁,由恭王的生母孝静太后抚养。孝静待文宗如同己出,两兄弟年纪相差不到一岁,常在一起玩耍,故而文宗与恭王的关系比醇王c钟王c孚王为亲。咸丰五年,孝静病危,文宗常去探视,亲伺汤药。有一天,文宗又去看望孝静,孝静正面向墙壁侧睡在床,她以为是自己的亲儿子恭王来了,便说,你又来了,该给的东西都给了,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