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易端着两碗冰镇的绿豆汤,走到那对姐妹面前。
他和颜悦色地说道:“消消暑吧。”
这一路奔波,姐妹俩和她们老父亲在起居饮食方面被照顾得体体贴贴,只是一切工作都由王良这个少年来做。而王良平日里在王易的要求下研读佶屈聱牙的《尚书》,整日专心致志心无旁骛,姐妹俩竟只有一个疯癫的老父可以倾诉心绪。
两姐妹看见王易满脸微笑,不禁拥在了一起,脸上泛着动人的红霞,便连脖颈也染成了深玫瑰的色彩。
还是和王易说过几句话的姐姐先致意,款款接下了绿豆汤。但是她心细如,没有自己享用,却是送到车厢里给父亲喂了起来。那妹妹看姐姐如此,羞得连说:“阿姊,让我来吧。”
王易仔细端详着那位年长些的少女。冰肌玉骨,酷热之下晶莹剔透的肌肤带给人清凉之意。
“林中清爽,小姐可否愿到那里避一避暑?”王易手中还按着教鞭,他遥鞭一指操场外的树林,利落的动作似乎不可否决。
这少女遥遥看见那林中深处一间破败的屋舍寡无炊烟,心如小鹿四处乱撞。她把头埋得极低,声音轻若蚊蚋:“待我叫蕤儿照看好父亲。”
“你妹妹叫‘蕤’?”王易不及少女走回,微笑着问道。
少女的肌肤犹如夏日里闲憩的芙蓉,灼灼生华。迈着碎步走去的少女睫毛低垂,扰得王易腹中一团热气烧得滚烫无比。
树林里旷荡无人,尽是鸣蝉的聒噪。沿着猎人开辟出来的土路漫步踱去,待绿叶荫蔽了光辉,林子里竟飘着幽深的气息。操场营地的喧嚣也逐渐淡去,只能看见几个人影晃动了。
一个少年和一个少女,一前一后,步子愈轻便,仿佛每一步都踩在一朵云雾上。
其实在严葳的心中,将她姐妹俩掳来的王易并不是这样一个腼腆的少年。她们亲眼看见过这个高大强壮的年轻人手格贼寇,斫杀贼虏;也亲见过这个少年策马奔驰,纵入烟尘滚滚的贼军中取敌将级易如探囊取物。她觉得王易固然不是平汉那样显然是出身粗鄙的恶汉,也必是个外表严峻内心冷酷的残魔。她和妹妹严蕤曾无数次在恶梦中滚着眼泪哭醒,而恶梦中张牙舞爪的主角便是王易。但是亲眼看到王易的风采,领略到他的坚韧和智慧后,那种惊惧也逐渐消散,心中由不免泛着一种微妙的情愫。
只是严葳方寸灵台间依然阵脚未定,她大致揣度王易非穷凶极恶之辈,但也不知道他随行仍然带着自家姐妹俩和那个痴癫的老父所欲何为,难道说,正是可怜她们孤独无凭才作此决定?要知道,当初他可是毫不留情地鲸吞了他们严家传宗接代的老本啊。
当然,严葳现他们这一家的确无处可去,原本父亲是要带家族去荆州定居的,但现在父已痴癫,家族人丁尽灭,便连财赀也落于王易之手,能有所冀希依靠的,只有一张随身的士族文牒罢了。但严葳姐妹孑然女儿身,根本不能在宾客前抛头露面。
场面分外沉默,严葳立在王易身后,为自己当前的处境闪过无数思绪,脑海中排好了几十种不同的结局,慌乱地搓着衣角。
“你就不问我唤你出来,所欲何事?”王易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地问道。
“啊。”严葳惊得不知将眼神置于何处,她暴露了自己这样一个无法掌握前途命运的弱女子的飘忽不定的心境。
“你们还有什么地方可以投靠的吗?譬如亲戚、朋友?”
严葳在这两问中听出了送别的意思,她由惊转急,却不知怎样说出来。转念一想她便明白了。几日来她听到外头的人说王易组织义军,准备北上参与平定蛾贼,这定是极凶险的,而带着妇孺老弱必然拖累大部队。
严葳渴望回到自由的生活中,但她现在更需要一个庇护。
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