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截然与众不同。他已经拉下蒙住头脸的罩袍,明亮的眼睛依然沉静,温和清秀的面容似乎与沙漠之地的粗砺格格不入,而挺直的鼻子与敛起的嘴角,却显示出比广阔的大漠还深沉坚强的意志。他本来不该出现在这个几乎无人知晓的小镇上,可他偏偏就置身其中,虽然他多年来早已习惯了四处奔波,可这一次连他自己都生出了做梦似的奇幻感觉。
这无边的沙漠,这沙漠中明珠一般的绿洲,这平静而孤独的小镇,确实给人不真实的感觉。
不过这街道上的人和物都是触手可及的真实,就在街道延伸的不远处,高挑着一面幡旗,上面随风卷着几个字:“吴三客栈”。吴三客栈就是这条街上,也是这琼塔镇里唯一的一家客栈。中原人站在客栈门前看了看,迈步走了进去。
客栈的前堂也用做酒馆,只有两桌老顾客,喝着粗酒,就了小菜,低声闲话。一个店小二,粗布衣衫,歪靠在角落里打瞌睡。柜台后面坐着店掌柜,肥胖身材,疏眉细眼,左手似有残疾,缩进袖中,佝偻在胸前。店掌柜埋着头,右手翻着账本打算盘。那算盘陈旧破损,被他一只胖手拨得噼啪乱响,似乎随时都会经不住散了架。看情形,这店里客人并不多,也不知道他怎么会有那么多账要算。
听到脚步声,店掌柜抬起头,圆胖的脸上先露出迎合的笑容,一双机灵的小眼睛,却很快地上下打量走进来的中原人。他看过一回,似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上下又仔细看了一番,才说道:“这位客官,您远路而来啊是要住店吗本店不但提供客房,也供应酒水吃食。”
中原人对店掌柜探究的目光不以为意,想来这里地处荒僻,本来就鲜少见到远地的旅人。他微微一笑,说道:“我住店,请掌柜的给开个单间。”他说话简洁明了,从不多说一句无用的话,可听来却并不让人觉得突兀无礼,也许是因为他的嘴角边常常露出谦和的笑容,特别使人安心吧。
店掌柜反而愣了愣,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似乎还不能相信这位看起来风尘仆仆却又气质超然的年轻客人真的想留宿店中,又似在心里暗自揣测衡量这客人的来历和目的。
中原人见他半晌没有反应,伸手轻轻敲敲柜台,说道:“掌柜”
店掌柜豁然惊醒,不住道歉,忙低下头,试图掩饰眼中的惊惑之色。中原人将他的神态都看在眼里,却涵养甚好,不嗔怪也不细究,只是站在柜台前静静地等待。
店掌柜再抬起头来,脸上已全是奉承讨好的笑容,清清喉咙,伸出方才拨算盘的右手,拿过一本册子,翻开了,又拿起笔,问道:“请问客官尊姓大名”
“姓展,名昭。”中原人说道。
笔尖一顿,在纸上洇湿了一块,店掌柜抬头歉意地笑笑,伸出右手手掌抹抹本子,一笔一划,端端正正地写下了客人的名字。
他笨拙地挪出柜台,对展昭说道:“展公子,小的这就带您去客房。”
展昭跟在他身后,说道:“有劳了,请问你就是吴掌柜吗”
店掌柜回头看看展昭,又瞅一眼店外的幡旗,赞道:“展公子好猜测,小人就是吴三了。”
展昭对他露骨的奉承也不在意,只笑了笑。吴三走过店小二身边,伸脚重重踢在他的小腿上,喝骂道:“六槐,来贵客了,你还瞌睡,快去烧水,端到天字号房来为客人梳洗。”
店小二被踢到了腿,倒没什么反应,可听说是天字号房的贵客,立刻睁开了眼睛,牢牢地在展昭的脸上盯了一眼,然后飞也似的跑去了后堂。就连本在喝酒聊天的两桌客人都应声抬头,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展昭。
展昭神色不变,吴三倒先不好意思了,又是连声道歉,说道:“展公子,咱这小地方的人,没见过像公子这般出众的人品,难免失礼,还请公子勿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