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头知道事情不大妙,但是他还是据理力争,几次找房管处要房子。高宗汉接见了他。这回态度变了,干脆说:“没有”高大头还是软软和和地说:“没有房子,给我一块地皮也行,我自己盖。”“你自己盖你有钱是你说过:你有八千块钱存款,只要你给一块地皮,盖一所一万块钱的房子,不费事你说过这话没有”高大头是曾经夸过这个海口,不知是哪个嘴快的给传到高宗汉耳朵里去了,但是他还是陪着笑脸,说:“那是酒后狂言。”高宗汉板着脸说,“有本事你就盖。地皮没有。就这九平米。你就在这九平米上盖只要你不多占一分地,你怎么盖都行。盖一座摩天大楼我也不管,随便就这个话往后你还别老找我来嗦你有意见你有本事告我去告我谭局长去我还有事,你请便”
高大头这一天半宵都没有睡着觉,一支接一支地抽烟,抽了多半盒“大运河”。
与此同时,谭凌霄利用盖集体宿舍的名义给自己盖了一所私人住宅。
谭凌霄盖住宅的时候,高大头天天到邮局去买报纸,人民日报c文汇报c解放日报c新华日报,能买到的都买了来,戴着他的黑边窄片老花镜一张一张地看,用红铅笔划道c剪贴c研究。
谭凌霄的住宅盖成了。且不说他这所住宅有多大,单说房前的庭院:有一架葡萄丛竹子c几块太湖石,还修了一座阶梯式的花台,放得下百多盆菊花。这在本城县一级领导里是少有的。
这一天,谭局长备了三桌酒,邀请熟朋友来聚聚。一来是暖暖他的新居,二来是酬谢这些朋友帮忙出力,提供材料。杯筷已经摆好,凉菜尚未上桌,谭局长正陪同客人在庭前欣赏他的各种菊花,高大头敲门,一头闯了进来。谭凌霄问:“你来干什么”高大头拿出一卷皮尺,说,“对不起,我量量你们家的房子。”说罢就动起手来。谭凌霄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客人也都莫名其妙。高大头非常麻溜利索。眨眼的工夫就量完了。前文交待,他在营造厂干过,干这种事情,是个内行。他收了皮尺,还负手站在一边,陪主人客人一同看了一会菊花。这菊花才真叫菊花一盆墨菊,乌黑的,花头有高大头的脑袋大一盆狮子头,花盆旋拧着,像一团发亮的金黄色的云彩一盆十丈珠帘,花瓣垂下有一尺多长高大头知道,这都是从公园里搬来的。这几盆菊花,原来放在公园的暖房里,旁边插着牌子,写着:“非卖品”。等闲人只能隔着玻璃看看。高大头自从菊花开始放瓣的时候,天天去看,太眼熟了。
高大头看完菊花,道了一声“谢谢,饱了眼福”,转身自去。
谭局长这顿饭可没吃好。他心里很不踏实:高大头这小子,量了我的房子,不会有什么好事
高大头当晚借了朱雪桥家的堂屋,把谭凌霄假借名义,修盖私人住宅的情况,写了一封群众来信。信中详细描叙了谭宅的尺寸c规格,并和本县许多住房困难的人家作了对比。连夜抄得,天亮付邮,寄给省报。
过了几天,省报下来了一个记者。
记者住在招待所。
他本来是来了解本县今年秋收分配情况的,没想到,才打开旅行包,洗了脸,就有人来找他。这些人反映的都是一件事:谭局长修盖私人住宅,没有那回事,这是房管局分配给他的宿舍;高大头是个三开分子,品质恶劣,专门造谣中伤,破坏领导威信。接二连三,络绎不绝这些人都是谭凌霄在“文化大革命”中的老战友。记者在编辑部本知道有这样一封群众来信,不过他的任务不是了解此事。这样一来,倒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找了本县的几个通讯员和一些群众做了调查,他们都说有这回事。他请高大头到招待所来谈谈,高大头带来了他的那封信的底稿和一张谭凌霄住宅平面图。
记者把这件事用“本报记者”名义写了一篇报道,带回了报社。
也活该谭凌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