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女儿圆圆的快乐的小脸,心里想,等他自己变成老头子,他要带女儿去参加舞会,跳玛祖尔卡舞,就像当年他已故的父亲带女儿跳丹尼拉库波尔舞那样,到那时自己的女儿又会长成什么样子呢
“是他,是他,尼古拉,”几分钟后,玛丽亚伯爵夫人回来说。“这一下咱们的娜塔莎可高兴了。你该看看她多开心,而皮埃尔因为姗姗来迟,挨了多少骂。好了,快点去吧,快去你们也该分手了。”她寒笑望着偎依在爸爸身上的小女儿说。尼古拉拉着女儿的手走出去。
玛丽亚伯爵夫人待在起居室里。
“我从来都不相信,我会这样幸福。”她低声自言自语。她脸上露出了笑容,但随即叹了一口气,她那深邃的眼神里流露出淡淡的哀愁。仿佛除了她此刻体验到的幸福之外,她不禁又想到今世不可能得到的另一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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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塔莎是一八一三年初春结婚的,到一八二○年已有三个女儿和一个儿子,这个儿子是她盼望已久的,现在由她亲自喂儿子的奶。她发胖了,身子变粗了,从现在这位身强力壮的母亲身上,已经很难找到当初那个苗条活泼的娜塔莎来了。她的面部轮廓已定型了,神情娴静c温柔而开朗,她的脸上已没有先前那种赋予她特殊魅力的洋溢着爇情的青春活力了。现在只能看到她的外貌和体态,完全看不到她的灵魂了。她只是一位强壮c美丽和多子女的母亲,难得看到她从前的爇情的火焰。现在,只有当丈夫回家,孩子病愈,或者跟玛丽亚伯爵夫人一起回忆安德烈公爵她在丈夫面前从不提安德烈公爵,认为他会吃醋,或者偶而兴致突发唱起歌来她婚后已不再唱歌,只有在这些时候,她才会重新燃起爇情。而当昔日的爇情偶尔在她美丽丰满的身体里重新燃烧时,她就显得格外富有魅力。
娜塔莎婚后同丈夫一起在莫斯科c彼得堡c在莫斯科郊外的村庄和她自己的娘家,也就是尼古拉家里住过。年轻的别祖霍夫伯爵夫人很少在交际场中露面,见到她的人对她也没有好感。她既不可亲,也不可爱。并不是娜塔莎喜欢孤独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喜欢孤独,她觉得是不喜欢。她是因为接二连三地怀孕,生育,喂奶,时刻参与丈夫的生活,只得谢绝社交活动。凡是在娜塔莎婚前就认识她的人看到她这种变化,无不像看到一件新奇事那样感到吃惊。只有老伯爵夫人凭着母性的本能懂得,娜塔莎的爇情都出于她需要家庭,需要丈夫。她本人在奥特拉德诺耶曾经一本正经地而并非开玩笑地说过这样的话,老伯爵夫人,作为母亲,看到人家不了解娜塔莎,大惊小怪,也感到惊奇,她总是说娜塔莎是个贤妻良母。
“她把全部的爱都用到丈夫和孩子们身上,”伯爵夫人说,“爱到极点,简直有点傻了。”
聪明人,特别是法国人,都一直在宣扬:一个姑娘在出嫁后不应当就不修边幅,疏于打扮,埋没自己的才华与丰采,而应该更加注意自己的仪表,使丈夫像婚前一样还对自己倾心。但娜塔莎却没有遵守这条金科玉律。她却恰恰相反,她一出嫁就抛开了原先姑娘时所有的迷人之处,尤其是她最迷人的歌唱。她不再唱歌,就因为唱歌最能使人入迷。她变得满不在乎,既不注意自己的言谈举止,也不向丈夫献媚,更不讲究梳妆打扮,不向丈夫提出种种要求,以免他受拘束,她于是一反常规。她认为以前向丈夫施展魅力是出于本能,目前在丈夫眼里再这样做就会显得可笑,要知道她一开始就将自己整个身心毫无保留地奉献给他。她觉得维系他们夫妻关系的已不是过去那种富于诗意的感情,而是另一种难以说明的c牢固的东西,就像自己的心灵同的结合体。
她认为,梳上蓬松的卷发,穿上时髦的连衣裙,唱着抒情的歌曲,以此来取得丈夫的欢心,就像自得其乐地把自己梳妆打扮一番一样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