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小绿突然发现女人替她新织的彩虹条纹毛衣上不知何时沾上了一小团麦芽糖,小毛球们都粘在了一起,她用手去抹,结果整片胸口都糊在了一起,于是小绿只能坐在房间中央的玻璃桌边,什么都不做,等待着女人下班回家,然后指着那团黏糊的东西尖叫,而房间里面如此寂静,阁楼里面稍微的响动都能够听得见。小绿不敢挪动身体,对她来说,整天都是灾难,她时刻提防着老鼠们飞檐走壁地爬出来,沿着管道窜过头顶,讥笑她歇斯底里的恐惧。小绿现在很少喝水,因为去厕所就要经过墨擦黑的走廊,那些小爪子们正在等待她,爬过她红色搭襻皮鞋的脚面,每每想起这些她就神经质地浑身发抖,她甚至过早地有了偏头痛的毛病。
而到了晚上,又是巨大的灾难,女人在厨房里冷酷无情地洗碗,小绿被独自扔在黑洞洞的房间里,侧耳聆听着阁楼里面磨牙齿的声音。女人对小绿说:“嘿,这有什么可怕的,它们是要磨牙齿的,否则它们的牙齿会一直长,直到戳穿下巴。”小绿一个人蜷缩在沙发里渴望睡眠迅速到来,然而又无比地恐惧于一觉醒来新的一天的到来,起床,经过厨房时担心着柜子底下有没有死老鼠,而女人却在那里镇定自若地蒸馒头,嘴巴里散发着牙膏的薄荷味道。小绿知道她肯定厌恶死了自己。然后就是学校,那个满口血腥味道的弱智同桌,黑板上的不交作业那一栏里面的名字,被所有的同学嘲笑为“尿裤子的人”,现在“爷爷死了”的借口已经不管用了,她的新借口就是“偏头痛”,偏头痛虽然来势猛烈,有的时候叫小绿躺在沙发里恨不得把脑袋掰开来,把里面敲鼓的小人弄死,但是大部分的时候这是小绿躺到卫生室小床上面去的借口,只是并不是每一次老师都会相信。
总之在白天的时候她恐惧黑夜,躺在床上又渴望永不再醒来,就连夜晚的梦也大多是她提着一盏小油灯从楼梯上面摔下来的噩梦,噩梦里,女人站在楼梯底下,告诉她说,那底下全都是死老鼠。有的时候小绿希望自己能够快点长到女人的年纪,女人什么都不怕,她镇静地将柜子底下的老鼠扒拉出来,用草纸裹一裹扔进垃圾桶里面。
可是到女人这个年纪要那么多个白天黑夜,小绿觉得这一切不可能继续那么久。
小绿有的时候想跟谁说说这些,她头痛的时候就感到自己快要死了,她害怕就这样死掉了,她担心自己的脑袋里面长了个瘤,她想跟谁说说,但是不敢跟女人说,女人飞快地在饭桌上吃完整桌的剩菜,又飞快地洗完碗,然后安逸地坐在沙发里抽一根烟。她不敢跟女人讲这些,女人如此的无所不能,小绿根本不可能抬得起头来,于是她又希望死掉,这样白天和黑夜将永不到来,可是她从来没有跟红衣男人说过话呢。
小绿之死小绿之死3
小绿发现红衣男人每天都会在小学校附近出现,第一次是在楼梯的拐角处,之后就是在小学校门口的麦芽糖摊上,小绿家的弄堂口,他还坐在卖小人书的老头边上抽烟,他并不总是穿着红色的衣服,但是不管他穿着什么小绿都能够一眼认出他来。刚开始的时候小绿想他或许是来接自己的女儿的,可他显然不是,有时候当小绿从老师的办公室里疲惫不堪地走出来时,天都已经半暗,女人已经在学校门口等她了,红衣男人依然站在一棵树的底下,小绿知道,这个小学校里不会有另外一个比她更苦恼和倒霉的小人,要被老师留校到天黑才准回家,所以他或许是有话要跟自己讲。
她突然希望自己像高年级的女生一样,有卷起来的刘海儿和发梢。小绿很少照镜子,女人每个星期天下午都对着镜子卷自己的刘海儿,用卷发棒卷起来,再喷上硬邦邦的发胶,而小绿最不愿意的事情就是照镜子。在她的印象中,自己是个面色蜡黄c扎两个小辫子的丫头,橡皮筋很紧,几乎要把头皮都扯下来。她最担心的事情就是站到讲台上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