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显有了好转。那天他一直被抢救到下午,命才算保住,他与死亡擦肩而过。这些天,尹慧一直伺候着他,看来心情也不差。
我拿出钱扔在他枕头旁边说:“这是你的工资,你拿好了。”
若智抓着我的手说:“兄弟,我不知道该给你说什么好,大恩不言谢,等我伤好了,我就跟着你好好干,以后你就是我哥,我什么都听你的。”
“哟,你什么时候学会抒情了先好好养伤吧你。”
若智有些动情,他说:“兄弟,来看我的人不少,为我的生死流泪的就你一个,就凭这,我得一辈子记着你”
我勉强一笑,说:“我给你流泪呵呵,你看我像那样的人吗”
若智下巴朝尹慧一抬,说:“她都告诉我了,只有你才是我真正的兄弟。”
“我那是鳄鱼的眼泪,你也相信我只是觉得你这个王八蛋终于快死了,一高兴就流了眼泪,没想到你居然不死,真让我白高兴一场。”
“你哥的腰子”若智的嘴角露出点笑来:“都这样了你还能打击我,真服了你。”
“我今天来给你说几件事,第一:变性人告我们的官司胜诉,我们被判赔偿三万元,虽然已经上诉到中院,但估计改判的可能性不大;第二:工作室从今天起暂时关闭,也就是说,我们几个都同时无班可上;第三:这个今后你的医疗费用我再没能力垫付了,工作室这两个月一直入不敷出,经过这么几件事,连我的家底都折腾光了。”
若智再一次紧握住我的手说:“我明白这些,兄弟,这些都是我给你带来的麻烦,没有我,也许工作室现在会很好,可事已经出了,我再说什么亡羊补牢的话也用,你已经给我付出了不少,我只有活着来给你补偿了。”
“那你就好好活着,这辈子还不清,你下辈子做牛做马接着还,免得你变成人又整天嫖风打浪。”
是夜,我和周洁子非禹华他们大醉于黄河酒楼,为我们豪情满怀的新闻时代就此结束而“痛”饮。席间我跟周洁说起白天给若智说过的那些话,周洁有些担心,她说:“你在他这个时候说这些,就不怕刺激他”
“没事的,现在说了,有利于他的身体和心理康复。”
子非醉醺醺地说:“明天,明天我的镜头该朝着什么地方呢”
“朝着有阳光的地方。”
“朝着阳光是逆光,怎么可以拍呀”
“那就朝着人拍好了。”
“我就是人,可我拍出自己来有用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禹华也大着舌头,吐字不清地说:“我都不知道明天的路该从那个方向走,我怎么能回答你啊”
“明天的路朝明天走,就是顺时针的方向。”
出了酒楼,把周洁送上车,我们的伤感立时被夏日的夜风点燃。一个为之共同奋斗的理想从此不在,一个相濡以沫的群体从此不在,我们今后只剩下自己,除了趁着酒意面朝大街撒尿然后大喊大叫,我们找不到更好的发泄方式。
生活,这就是生活让你哭让你笑都是别人说了算。
而此时我们长歌当哭,总被过路人斥为神经。是的,我们神经一回又能如何
我和子非相互搀护着且行且歌,摇摇晃晃跌跌撞撞。
我们高唱着不成调的三套车,把嘲笑留给别人的同时我们收获了快感和发泄。
移动在我们歌声之外的城市,寂然无声。
这之后的日子我像一个无聊且空虚的老人,整天靠回忆往昔的故事消磨时间,有时候,我躺在沙发上看窗外的流云在阳光下跑动,从早晨到黄昏,它们舒卷张合,似乎从不疲倦;或者,我会在某棵树下面的啤酒摊上一坐半天,帮他们腾空一个又一个的酒瓶。
第四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