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扔。那是真正的“麦草”,有麦头而无麦粒,还在绿色的时候就成了干草,牲口显然很喜欢。人们找些草腰子,把麦草扎成小捆,挂在一辆辆车上,像一面面示威的旗帜。年轻人高声谈笑,你拍我,我推你,虽是去集体上访,却没有应有的悲壮意态。姑娘们评点各自的衣着,捋捋衣襟,跺跺脚,偷偷留意别人对自己新衣服的反应。老汉们乐呵呵的,他们也骂贪官,也怨老天,更惋惜被毒日头晒成干草的麦苗。但这一切影响不了他们的乐呵呵。现在,不管咋说,还能混个肚儿圆。先前,饿肚子时也照样乐呵呵地闹社火呢。那时,老婆娃儿在哭饿,自己肚子也咕咕叫,自己不是仍跳着蹦子,扭着屁股把那腰鼓擂得山响吗脸上不是照样充满着欢笑c任汗水冲下脸上的泥土吗饥饿算什么现在,米汤滚水c山药c玉米棒子啥的也能填饱肚囊。怕啥头掉不过碗大个疤嘛。

    难得有这样的集会了。责任田是个好东西。只是人与人之间没以前那么亲热了。以前,一块儿劳动,一块儿开会。虽不自由,可热闹。现在,各干各的,腰来腿不来,跌倒起不来,都懒了,从没像今天这样齐心过。

    大头安顿了有关事项:一c上访是上访,可不许瞎闹,万一闹出乱子,吃不了得兜着走;二c不许乱叼乱抢。人家市政府里尽是好东西,弄不好还有金银珠宝。你看看可以,可不许活叼活抢。三c不到走的时候,谁也不能先走。你一走,他一走,事情就糟了。法不治众,都在,谁都没事。你一溜,留下的免不了着祸。

    老顺被安顿到花球的三轮车上。他的脑中嗡嗡响,觉得一切都不像真的。尘土在空中乱飞。太阳白孤孤的,没了炫目的红。人声嘈嘈,汇成一晕晕波,裹挟了老顺。是的,裹挟。虽说没人明里裹挟他,但他还是被裹挟了。他实在不想去上访。明摆的,没听说过小腿能拧过大腿的。弄不好,叫人家丢进班房子,祖宗会羞得往供台下跳哩。

    车开了。一条条灰龙从轮下腾起,扑向后面车上的人。姑娘媳妇们惊叫着,她们没想到新衣服这么快就被污染得不像样子了。老顺笑了。活该,他骂道。他看不惯这些惊惊咋咋的女子。你以为干啥去哩看戏逛街嘿嘿,他望望自己灰楚楚的衣服,上面虽也落了尘土,但不显多难看落吧。他想,跳到地上打滚都成哩,不就是件破衣服吗望一眼惊咋咋拍拍打打的年轻人,他得意地笑了。

    一进城,老顺就觉得晕。啥都在叫,啥都在动,啥都往自己身上扑。怪事。人像水在街上流。说的,笑的,板着面孔的,都一个样子。模糊。像鬼。听说鬼脸的标志是没下巴,老顺眼里的行人就没下巴。当然这是回乡后的印象。他多次想看看城里人是不是真没下巴,可一进城,啥都忘了。只剩下晕,那晕一来,整个城市都跳,都叫。

    第二十章2

    花球开车疯,老想咬前面的车。行人也疯了,骑着自行车,像骑个惊驴,没高没低地颠,成一团疯蚂蚁了。老顺心惊肉跳,不敢前看,遂望两旁,发现行人也在望他们。他们的眼睛睁个瓦坨儿大,如看稀有动物。老顺想了半晌,才明白是车上那旗子一样晃动的麦捆和长龙似的车队吸来游人的目光的。前望,一溜车,麦捆晃。后望,一溜车,麦捆晃。百十辆车都汇合了,阵势够大的。

    一进城,车上人都静了,严肃得像在送葬。年轻人停止了说笑打闹。女人们用手绢沾点口水将脸上的尘土揩净,自然也沾尽了清晨涂上的护肤霜,露出了或黑或白的本来面目。她们大都装得一脸严肃,但眼睛却把好奇或是羞涩慌乱完全泄露了出来。老顺想,她们是不是一进城也发晕呢他曾问过凤香。凤香回答:“不晕,只是乏。城里路硬,逛一天,成乏骆驼了。”逛一天乖乖,她们竟能逛一天有啥好逛的屎憋了,连个厕所都找不到听说有个老农进城,找不到厕所,就在一个角落方便了。城里人过来,老农马上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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