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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能给人以暂时的安慰。望着满当当的仓子,谁心里不乐滋滋的当然,要不了多久,它依旧会空荡荡的,但暂时总能乐一下吧就像美梦,能做一个,总比没梦好。虽说梦是空的,可啥终究不是空的呢成山的金银,天大的权力,儿女,房屋,田地眼一闭,哪个不是空的活着是一场长梦。活着时遇到的一切,都是短梦,比如一年的收成。有梦总比无梦好。好梦总比噩梦好。老顺常听道士念指路经,以上的道理他懂。

    老天自然该骂。

    望着毒日头下恹呆呆的麦苗,老顺心疼得直哆嗦。一屁股债还指望从土里刨出还呢。瞎眼的天,杀人哩。他抬头看看天,叹口气,对正在地里拔燕麦的北柱说:“拔啥哩都快成草了。”北柱说:“明年总得种吧这燕麦,怪得很。麦子都晒死了,它却贼溜溜的。”老顺说:“当然,像人,越是不学好的糟拐子,活得反倒越旺骚你说,天苕了,单到老子们浇水时,黄河里的水却没了。嘿,天要杀人,防不住的。”

    孟八爷过来了,问老顺:“憨头几时动手术”老顺说:“住是住下了。说是先观察一阵。谁知道几时动那些拿手术刀的,不塞几个,拖不到驴年马月才怪好在有灵官同学算了,不说他了。”孟八爷说:“又不是啥大病,叫灵官一人陪算了。”说着,也是瞅瞅天,再瞅瞅麦子:“咋北柱。前年,我说的话你忘了我说现在人心坏了,糟塌五谷,天会惩治的。咋样听说黄河干了。谁听说黄河干过”

    “就是。”北柱说,“谁想到黄河会干”

    孟八爷说:“就算黄河不干,有电,就该糟害五谷了你看,嘿,一进城,下水道上面条啦,馍馍啦,肉啦,啥没有心疼呀。上古时候,天降白面,麦结双穗,粮食多得吃不了,就用馍馍擦屁股。老天发怒了,下的面变成雪了,穗儿也少了一个啥孽都是人自己造的。天造孽,犹可说。人造孽,不可活。天要杀你,啥也防不住。就说有电,就说有水,天还会有其他招儿民国年间忘了哪一年了庄稼好得邪乎。一天,一片黑云飞来,落到麦地里。哎呀,尽是蚂蚱,铺天盖地的。咔嚓咔嚓,一会儿,就把庄稼啃了个精光。你说,天要杀你,啥法儿不成六零年,啥没吃过就差吃屎了吃屎也没有。饭也吃不上,哪有屎可现在,年成一好,就糟害五谷。老天不惩治一下,才算瞎眼了。惜衣的有衣穿,惜饭的有饭吃。不惜,连屎都吃不上,还吃饭”

    第十六章2

    “就是。”老顺说,“五八年,你说,那个糟害法,麦子都烂到地里了,谁管六零年,嘿,不挨饿才怪呢。”

    孟八爷说:“啥孽都是人自己造的。现在还好哩。过些年,你再看。现在,才是个没电,还有水哩。过几年,连水都没有哩。不信你看机井,以前打的时候,水都要往井外头冒了。现在,你看,水头落了几十丈。过几年,谁知道是不是个干窟窿难说。”

    北柱“哟”一声:“八爷,少说这些。人的心都提悬了。糊里糊涂活就成了。知道得越多,越糟糕。活一天算一天。今日有酒今日醉,管它明日喝凉水。前面的路黑着哩。谁知道我啥时候死,管那些干啥”

    孟八爷冷哼一声,瞪北柱一眼:“瞭事往远里瞭。女人们才往脚面上瞭。”北柱说:“瞭远有啥用这年头,活都成问题了,瞭远干啥你说,现在哪个不是蝎虎子哪个不是臭虫榨得老子们都成干骨头了。还瞭啥天又这个样子。你说,还有个啥活头还瞭啥哩不往脖子里放刀子就算大肝花了。还瞭啥哩”说着,长叹一声。

    孟八爷木了脸,也叹口气,说:“就是。活一天算一天吧。哪天活不下去了,再说。”说着,他弓了腰,捋捋麦叶。麦叶发出干燥的唰唰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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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传来一阵争吵声。花球妈又和王秃子的女人吵架了。老顺估计又是为埂子的事。陈年烂谷子的事了。你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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