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赖恩,忍不住想到霍尔修车厂后面铁道边装了有毒液体的铁桶。铁道旁边乱七八糟,有些公司把装了污染物的桶子丢在这里,桶子都被密封埋在土里,假以时日,桶子里面的东西却开始外泄。随着时光流逝,赖恩也压抑不了心中的感觉。妈妈离开之后的这些年来,我变得同情赖恩,对他也有一丝敬意。他锲而不舍地追踪证据,试图回答一些无法解释的谜团,就这方面而言,我知道他和我没什么两样。
医院外面有个卖花的小女孩,她把黄色水仙花扎成一小把,一束束嫩绿的茎梗上绑着紫色的缎带,我看到妈妈买光了小女孩手中所有的水仙花。
医院里的艾略特护士八年前见过妈妈,她还记得妈妈是谁,看到妈妈手里抱满了花,马上跑过去帮忙。她把储藏室里没有用的水瓶统统拿出来,然后和妈妈一起在水瓶里装满水,两人趁爸爸睡觉时,在病房里摆满了水仙花。艾略特护士暗想,如果悲伤可以用来衡量女性美的话,满脸落寞的妈妈比以前更漂亮了。
当晚稍早,塞谬尔c琳茜和外婆已经带着巴克利回家。妈妈还没有准备好面对居住多年的老家,何况此时她心里只有爸爸。房子,以及儿女沉默的指责,这一切都可以等一阵子再处理。她需要吃些东西和思考一段时间。她不想到医院的餐厅去,餐厅里灯火通明,她觉得医院故意用明亮的灯光让大家保持清醒,目的却只在让病人和家属听到更多的坏消息。餐厅里淡如开水的咖啡c硬邦邦的塑料椅和每楼都停的电梯也具有相同目的。于是,她走出医院,沿着大门旁边的斜坡走道走下来,离开了医院。
外面天黑了,她记得以前曾经半夜披着睡袍开车到这里,现在停车场里只稀稀拉拉停了几辆车。她摸摸身上那件外婆留给她的毛衣外套,把外套拉紧一点。
她走过停车场,边走边看黑暗的车子里有些什么东西,借此猜测待在医院的是哪些人。一部车子的驾驶座旁摆了一堆录音带,另一部车子的前座放了一个大号的婴儿座椅。看看车里都有什么东西成了一种游戏,可以让她感觉不那么陌生和异样。这就像小时候在爸妈朋友家玩间谍游戏一样,“艾比盖尔探员呼叫控制中心”我跟在妈妈身边观看,啊,我看到一个毛茸茸的小狗玩具,我看到一个橄榄球,我看到一个女人一个陌生女子坐在驾驶座上,她刚开始没注意到妈妈在看她,后来才看见妈妈。妈妈一看到她的脸,马上转头注视远处餐厅发出的灯光,她拉紧毛衣继续向前走,不用再回头看,她也知道那名陌生女子的心情。她了解那张面孔,此刻那女子和她一样,宁愿走到世界任何角落,就是不愿待在现在这个地方。
医院和急诊室入口之间有块小草坪,她站在那里,真希望手边有包香烟。早上她什么都没想就上了飞机,杰克心脏病发作,她一心只想赶回家,但现在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她得等多久才能再离开她能再一次不告而别吗她听到身后停车场传来车门开关的声音,车内的女人下车走进医院了。
餐厅的一切都显得朦朦胧胧,她一个人坐下来,点了一份酥炸牛排,加州似乎没有这道菜。
想着想着,她忽然发现坐在对面的男人好奇地看着她,她马上偷偷地仔细观察这个人。她在加州绝不会这么做,回到宾州之后,这几乎成了一种反射动作。我遭到谋杀之后,她一看到可疑的陌生男人,心里马上就乱了。与其假装没什么,还不如诚实面对心中的疑惧,事先预防总让她安心一点。侍者端来她点的晚餐和一杯茶,她专心吃饭,啜一口带点金属味的冷茶,咀嚼油腻面粉皮里炸得太硬的牛排。她心想自己最多只能再撑几天,回家之后,她到哪里都看得到我,连坐在她对面的男人都可能是谋杀我的凶手。
她吃完牛排,付过账,低着头走出餐厅。门上挂了一个铃铛,一听到头上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