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鸿遍野c身心俱疲c赤地千里,大多数人要独自面对百废待兴的生活。”就像处于过度孤绝c过度拥挤或其他过度环境的猴子和老鼠会自残一样,人类也有类似的行为模式来面对和表现绝望。你可以用一些方法让人有自杀倾向,集中营就有这种作用。一旦过了临界点,你就很难保持善良的本质。集中营幸存者的自杀率很高,有些人会对大难不死没多久却又自杀的人感到不解。我觉得这没什么好惊讶的。对于普利摩李维的自杀有很多种说法。许多人认为一定是药的问题,因为在人生的最后几年,他充满了希望和光明。我认为自杀念头一直在他心中滋长,他获得自由时,没有一丝喜悦,他见过无与伦比的恐怖景象。也许药物c天气或其他什么事物使他产生像老鼠咬断自己尾巴的冲动,但我觉得本质的不稳定性,总是在经历类似集中营的惊恐后才会发作。经历的作用比遗传更强烈,可对人造成极端的结果。
母亲与癌症搏斗时,曾用过百忧解,接着又用一种全新的药,为期一个月。她说药的麻痹作用太过头了而且会让她神经兮兮,令人受不了,这是与其他药物混合而产生的副作用。“今天我走在街上,”她说:“想着,我大概快死了。后来又想到,中餐是吃草莓还是桃子这两件事感觉差不多。”她有足够的外在理由感到忧郁,又信奉生命的真实性。就如之前说的,我认为她已得了好几年的轻度忧郁症,如果我身上有忧郁的遗传,八成来自于她。母亲相信秩序和纪律的价值。在我的印象中以及我做过好几次的精神分析里母亲总是说到做到。记忆所及,她约会从来不迟到。我相信她之所以律己甚严,并不只是为他人着想,也因为无法摆脱的沉郁之情。我儿时最大的快乐是逗乐母亲。这点我很在行,但这可不是容易的事。回想起来,我觉得她需要不断分散对悲伤的注意力。她害怕孤独,她曾告诉我,这是因为她是独生女。我想,她心里不断累积着孤独,是比身为独生女还深层的原因。由于她对家人献出崇高的爱,控制住了自己的忧郁,好在她还有能力这么做。尽管如此,忧郁还是存在她心中,我想这就是为什么她对自杀这么严酷的事如此处之泰然。
我认为,自杀对死者来说,未必都是悲剧,但对死者的亲人来说,永远都太快,太突然。谴责自杀权的人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我们总希望对自己的生命拥有更多支配力,干涉他人活着的时间会让我们感到安全。我们没有理由妨碍别人最基本的自由。不过我认为,那些支持自杀权的人,把某些形式的自杀与其他自杀做绝对的区别,只是用谎言来实现其政治目的。
对痛苦忍受度的极限,各人都不同,幸运的是,大多数人的极限都很高。尼采曾说过,思考自杀让许多人熬过最黑暗的夜,而我认为,一个人对理性自杀的概念了解得愈彻底,就愈不可能发生非理性的自杀。因为我心想,先熬过这一分钟,反正下一分钟还有机会自杀,如此我就能撑过这一刻而不会被打倒。自杀倾向可能是一种忧郁的症状,也是减轻忧郁的要素。思考自杀使克服忧郁成为可能。我期盼,只要还能给予或接受比痛苦更好的东西,我就能活下去,但我不保证永远不会自行了结。没有什么是比在某些时候失去自杀能力更可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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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节:古代的忧郁症研究1
第八章历史
虽然忧郁的模样和细节已经过上千次的变化,人们对它的看法也在荒谬与崇高之间摇摆。
二十世纪的科学家比公元前五世纪的人更懂得调配医药,但主要的概念,基本上还是回到了原点。
要了解忧郁症的历史,就要了解人类的历史,而现在我们在逐渐了解人类,了解如何控制情绪与人格。
这个依靠百忧解c人际关系趋于疏离的后现代世纪,只是历史演进中的一个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