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熟悉不过的村落生活图。
而今天,此时此刻,村子里却是一片死寂,家家院门紧闭,悄无声息,似乎生怕一开门就沾染了什么晦气似的。
楚轻低着头,全身的力气都放在拉车上,脊背却始终保持着挺直。
师傅必定是不会是偷了东西畏罪自尽的,即使全世界都不相信师傅,她也坚信这一点。
可是要为一个出身贱籍的忤作洗刷冤屈,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更何况,给师傅定罪的人是一县之主。
她只能靠自己。
两世为人,她从来没有像这一刻,感受到这样沉重的压力。
将师傅的尸体背入院子,放在她离开时设好的简陋灵床上,楚轻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师傅,你信我,我一定会还你清白!”
她不信什么在天之灵,不信什么神仙保佑,她只信自己。
洗净手脸,换了件干净衣服,她走到了灵床前。
深吸了几口气,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缓缓掀开了草席。
尽管她之前不断地告诫自己,一定要保持客观,只当自己在检验一具普通的尸体,只当自己是在工作,可是在亲眼看见师傅的尸首的这一刻,她依然无法完全克制自己的情感。
熟悉至极的脸庞近在咫尺,依然是那样的慈祥,却再也没了任何的生气。灵床上的师傅双目圆睁,牙关紧咬,尸首呈僵直状,典型的死不瞑目。
而深谙法医学的楚轻却知道,所谓的死不瞑目,只是在人死亡的那一刻,眼轮匝肌没有接收到大脑传出来的闭眼信号,所以才会没有闭眼而已。事实上科学已经统计过,在死亡的时候没有闭眼的死者大约会占到四成以上,因此这种现象并不罕见。
她强行控制住微微发抖的手,解开了跛子张的上衣,开始进行全身检查。
在看清衣服下露出的大片青灰色肌肤时,楚轻的脸色顿时变了。
她咬紧嘴唇,提醒自己保持清醒,继续默不作声地验尸。
这是她两世为人以来,第一次检验自己亲人的尸体。
过了许久,她才停下手中的动作,用一块白布盖住了尸首,动作轻柔而细心。
做好了这些,她走到一旁,拿出了纸笔。
整个过程只有她一个人,记录的也只有她一个人。
“死者楚庭张,人称跛子张,男,年龄四十六岁,死亡时间为两日前丑时前后,额部有一处直径为一寸三分撞击伤,导致颅骨凹陷,伤口周围呈打伤色。左脸颊,左前臂外侧,双腿外侧有擦痕,皆为打伤色。”
所谓的打伤色,是法医勘验中的一种说法,是指血液呈暗黑色的伤口,这种伤口是指血液凝结之后,也就是血液循环停止之后打出来的颜色。
按照县衙给的说法,楚庭张的尸首是在后院一处荒废的井里发现的,里面的水早已干涸,楚庭张跳井自尽,是头部撞上了井底的石块而死。
按照额头处的撞伤和身上的擦痕伤来看,楚庭张的确是掉进了井里,但是这些伤口,却是在楚庭张死去以后才形成的。
也就是说,楚庭张在被扔进井里之前就已经死了。
楚庭张克制住心中的悲愤,继续记录着。
“尸体颈部,腰腹,四肢处,共有瘀伤二十七处,大小肿块六处,刀伤十四处,双手指尖多处馈烂,疑为刑具所致c脚底皆有针刺伤,不计其数”
越往下写,她的手颤抖得越厉害。
与之前的那些伤口不同,这些伤口都是有生活反应的,她无法想象,在师傅死之前,曾经遭受过何等残酷的折磨。
楚轻深吸了口气,在尸检单的最后处写下了结论。
“死亡原因:虐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