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敢把匈奴降人当家丞的,却几乎没有。
除了,故冠军景恒侯。
这相貌奇丑的男子,正是现在大汉国唯一的一个匈奴家丞,没有人知道他匈奴的时候叫什么,做过什么。
大家只知道,他自十一年前便跟在故冠军景恒侯身边,担任亲兵,一直是冲锋在前,斩获亦也无数,若真论军功,虽列候有点夸大,然左庶长却是相当简单。
只是他一直不肯脱离霍家自立,更把自己的姓名改为霍忠以示决心。
自冠军景恒侯故去,他便成了冠军侯府的管家,本来许多人都以为此人乃匈奴人,只知冲锋陷阵,若是舞文弄墨,打点若大的冠军侯府产业,必定不行。
谁想,几年下来,他非但没把冠军侯府搞破产,反而把封地搞的越发的生机勃勃,冠军侯府的收入更是一年胜过一年。
长安众人这才刮目相看,皆对此人的能力大表叹服,就连当今天子亦欲征僻其出仕为一郡太守。
怎奈此人人如其名,确实是对故冠军景恒侯忠心耿耿,一心一意要辅佐少主成年。
天子闻之,也为其忠心所折服,便不再提让他出仕的话,反是赏赐无数。
张太医先前闻说霍府匈奴家丞的忠心之事,只当是他人戏言。一匈奴夷狄,未受王化,怎么可能知忠义之道?
此时,他才真正相信,即便夷狄,亦存忠士。
“公且先起来!”张太医道:“都尉大人的病,我自会用心的!”
“这么说,我家少主有救了?”霍忠一喜,抹去眼角的眼泪,站起身来问道。
张太医看了看那些呕吐物,沉思片刻,然后复又把住霍子侯的脉搏细细诊断。
“吉人天像啊!”张太医借着火光,看完霍子封的舌苔后也不得不如此说。
“待大人醒来,好生伺候,多煮些肉粥,不可吃生冷之物!”张太医站起身来,嘱咐道:“另外,公亲手来办这些事情,下官怕那下人手苯……”
“我家少主……?”
“已无大碍……”张太医此时亦也轻松了许多,毕竟先前来的众太医对霍子侯的病是完全束手无策,天子派他来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了。
却不想,就那么一吐,病情就完全逆转了。
原本已经微弱到不可察的脉搏,现在已经重新强而有力的跳动起来,舌苔也已经转红,便连呼吸亦也通畅,虽说先前病来如山倒,但终究是少年人,恢复能力快,想来好生调养些时候便可完全康复。
只不过,张太医看了看那些呕吐物,眉头复又凝结在一起。
“果真真是吉人自有天佑啊!”张太医此时亦不免对那冥冥中的神明感到敬畏。
但他的背部此时却已凉梭梭的,他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不可预知的泥潭,未来是福是祸,他根本无法把握。
“下官尚要回去复旨,便不再多打扰了!”张太医拱拱手,在霍忠的千恩万谢中,推开房门。
呼啸的海风,吹在身上,张太医不免打了冷战。
“公且留步!”他转过身,对送出门来的霍忠致礼:“公千万记得,大人的一应饮食起居,公皆必亲力亲为,万勿假手他人!”
说完,他直起身子,披上蓑衣,朝着天子的营帐而去。
他能够提醒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他知道,从看到那些呕吐物的那一刻起,他自己的生命也不再在自己的掌握中,他已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旋涡中。
霍忠将门轻轻掩上,背着身子,看着那些呕吐物,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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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霍去病是有儿子的。
史记。封禅书中说【会奉车子侯暴病,一日死,上乃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