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从建筑物外面传来小夏假嗓子的呼唤:“老裴,水泥没有啦”
裴自力“噎噎噎”地奔到外面,尖嘴猴腮的小夏用食指朝20步开外的一堆水泥轻巧
地勾了勾,自己则站在高高叠起的棉花包上,用脚一蹬一蹬将棉花朝搅拌机口踢进
去,不时用闲着的手插在细腰上,以壮大自己的身坯。裴自力瞧了他一眼,胸口很
闷,却没有时间与他对视,急急地去搬那既脏又沉的水泥袋。
分工是第一天就由小夏定的,那天水泥来了,他坚持要把那一车水泥卸在车边,
不肯朝前挪那二十几步,说是等会儿一包一包搬。想不到那家伙是存心整裴自力的。
小夏描绘自己的岗位是组里的咽喉和灵魂,只要他那儿断了档,老k有天大的本事也
快不了,所以他要坚守岗位,不能下来搬。
裴自力咬着牙飞快地去搬了2包水泥后,又返身进里面压墙面,没有一刻喘气的
功夫。外面的小夏情绪一好,索性朝天唱起山歌来。这一切,老k都不知道,他被包
裹得仅剩一双眼睛,可是眼皮和睫毛上也已挂上了灰白的水泥浆,喷枪持续“突突”
地响着,震麻了他的耳朵,隔一小会,他就用放大几倍的嗓子朝下面喊:“快他
妈的快”
裴自力记得自己从没在一天里干过这么多c这么累的活,这简直不是人能够承
受得了的。裴自力想,一个人从贫穷到富有和从富有到贫穷的感觉真是相差太大了,
如果自己不曾有过做厂长做律师的经历,不曾有过一个温馨的家,而是从江西农村
直接跑到东京来干这个活,也许还要为自己庆幸。可是现在在一天能拿到国内2个月
工资的现实下,曾经的辉煌竟失去了颜色,这样的窝囊和苦涩变得居然能够忍受,
多么奇怪的变化呀
裴自力头脑空空地,机械地迈着步子跑上跑下,裴自力不敢看表,因为他看过
几次,手表仿佛停了一样,他甚至将表放到耳朵旁边听了听,可惜它在走嗒c
嗒c嗒
六
天色不早了,阳光已发尽了它与这个世界过不去的怨气,讪讪地掉头而去。老
k扯下帽子,对着一片湿乎乎的墙面,心满意足地笑出来,他从衣袋里抽出1万日币,
裴自力一直用眼睛看着他的举动,这时才轻轻地松了口气。
靠在地铁银色的柱子上,裴自力什么也不想,他的一簇黑发温湿地耷拉在额头,
卷曲成一个s形,如果除去眼镜,他的脸倒有几分像歌星刘德华,可惜他的表情很呆,
木然地任窗外一个个车站在眼前驰过。在朝暂时的家走去的路上,有个啤酒自动贩
卖机,裴自力停了下来,掏出老k发给他的工资,照上次见到那小男孩做的样子,要
了2罐麒麟啤酒。“嘿c嘿”他见机器里顺顺当当地滚出啤酒来,不禁骂了句粗
话开颜笑了。
陈洁上课还没回家,裴自力眼见水斗里有她准备好的生菜和肉,便挽了袖子将
肉放了大半锅水到煤气上去煮汤,又把电饭煲里的剩饭盛出来,淘了3罐米插上电,
接着拿了汗衫短裤进了浴室。
“我回来啦”陈洁手解着米色连帽大衣的钮扣,用肩膀推开没有锁住的门,
向里面招呼道。厨房里没人,浴室水声哗哗地,肉汤的香味弥漫在小小的空间,米
饭也在“噗噗”地冒蒸气。陈洁抽抽鼻子,眉眼都舒展开来,怪不得今天什么都顺
利,原来有现成饭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