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怀玉小姐不认识或者没必要去认识这些趁着夜色来刨食的倩丽女人,再说
这些女人的面孔常常在换,走了一茬又是一茬,仿佛生机旺盛的韭菜。欧阳只管自
己唱好歌,有时也跳一点舞,活干完后拿酬金,再回家。她有一个很要好的女友,
叫于冰倩,和自己同龄,也是二十七岁,一起在歌舞剧团供职,所不同的仅仅在于,
欧阳擅长唱歌,而于冰倩精于舞蹈,所以被娱乐总汇的香港老板聘为舞者,可以为
歌星伴舞,也可以单人为客人独舞,收入方面并不亚于欧阳怀玉。
欧阳和冰倩献艺的地方,位于总汇的第三层,有一个能容纳二百人的小歌厅,
厅后面有一个化妆间,专门供给女艺员作梳洗粉饰之用。化妆间最内侧,还有一个
盥洗室,每当献歌献舞完毕,两人喜欢在浴缸内放满水,并排躺下狠狠地泡一泡,
说一些非常私房的私房话。比如在今天这个清明节,在这个差不多已干了三年的歌
厅化妆间里,欧阳与冰倩分别对着大镜子卸妆,由于刚才妆上得很浓,如今下台后
洗脸,便很有些吃力。洗掉妆,浴缸里的热水也已盛满,于是两人精赤身子,泡入
水里,镜子马上被水蒸气吞没,产生了一种儿童不宜的效果。
于冰倩一边帮欧阳擦背,一边说,“这个地方的人,素质要比国营剧团差,刚
才,真叫人恼火。”
欧阳当然抱有同感。刚才,冰倩躲在侧幕候场,因为下一场有两个民族舞轮到
冰倩跳,这时管灯光的那个小胡子不等舞曲音乐起调,便刷拉一下把刺目的追光照
到侧幕的冰倩。其时,冰倩边候戏边裙子,冷不防被全身曝光,身上的不得体
部位顿时尴尬。幸好中间座位的观众没有注意,但坐在台下右侧的看客却把她看了
个明白。
欧阳说,“事情明摆着,你不肯给管灯光的那个小胡子的小费,他就暗地里折
腾你呀。”
“老娘就是不给,”冰倩抹了把脸上的水珠。“血汗钱,我们挣来的。别指望
老娘给。”
洗着洗着,灯突然灭了,整栋大楼突然在一瞬间死一般地寂静。但立刻又人声
喧哗起来,娱乐总汇几层楼面响起众多杂沓的脚步声,以及一些年轻女子的尖叫声。
“又是警方来调查什么了。”欧阳怀玉叹了口气。
“查也查不出什么名堂,”冰倩在浴缸里扭着腰肢。“三天两头来冲一下,真
是猫捉老鼠,老鼠逗猫,谁玩谁呀。”
造星高手
像所有娶了美貌妻子的男人们一样,欧阳怀玉的丈夫对妻子怀抱戒心。欧阳丈
夫名叫姚双,是一家文艺报刊的编辑部主任,其手下的记者称之为姚主任。姚主任
比欧阳长十岁,今年三十七岁了,头顶微秃,戴一副金丝眼镜,身材不高不矮,在
报社的地位仅次于总编,平时上下班总有公家小车来接送,姚主任总能摆正上下级
关系。比如,他习惯与司机并排坐,表明自己甘愿和车夫的平庸为伍,将小卧车后
排宽敞的地方让给总编,好比一张报纸留了块显要舒适的版面。
姚双其实不是腐常之辈,早在上海复旦大学中文系求学期间,就是校园中闻名
的才子,发表过小说,诗歌,因此一毕业便被报刊招了去,成为业务骨干。姚双还
是一个“造星”高手,当今歌坛好几个大腕的最初的吹捧文章,都是由他采访撰写
的,其中几位“星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