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啊”金素痕忽然活泼地说,倾身向老人;她
底态度是那样的自然而亲切;王定和了解地微笑了,凝视着老人。
老人垂下眼睑,在膝上弹手指。显然他在忍耐。
“爹爹,我想起一件事,”金素痕说,微笑着。“素痕”蒋蔚祖焦灼地喊,企图制止
她。
“啊”金素痕斜眼看他,但微笑着起立,“我就来”她说。
老人做手势制止她,她笑,重新坐下。
她底态度时常令人惊异,因为老人底忍耐底限度是很小的。但她很自知;她底态度很和
谐。她惯常用这些态度来破坏老人所造成的严厉的印象。并自觉有把握。她明白了,有人有
几百种理由要打翻她,但有几千种理由要对她忍耐。老人两腮下垂,在膝上弹手指。
“你们,明天回南京吗”他重复地问,用同样的声调。“是的,”王定和回答。迅速
地霎眼睛。
老人沉思着。
“田租的事,冯家贵交给你,你清理过了吗”他问蒋蔚祖。
“清理的。”
“有多少欠的”
“大概五百。”
老人沉思着。
“阿顺怎样”
“他睡了。”金素痕回答。
老人轮流地,迟缓地问了这些,忽然皱眉环顾大家。“我刚才想过,战事不会结束,中
国人底灾难要来了”他猛力握紧椅臂,抬头看天。“你们有力量负担吗”他低沉地问,
环顾男子们。
王定和,不知因为什么原故,胸中发生了庄严的微颤。他在他底同辈,所谓现代人中间
还不曾听到用这样的声调问出的这样的话,而他是有这种渴望的。这是这样的:假若傅蒲生
此刻也感到这个,那只是因为受了这种情绪的感染,但王定和却觉得从老人汲取了力量。
王定和底表情强烈而深沉,他严厉地沉默着。
蒋蔚祖皱眉。
“那么蔚祖,”老人说,停住,等待儿子底视线,“你要去南京吗”
蒋蔚祖看着他,不回答。
“你应该自己说话”老人用重浊的声音说“自己”这两个字,然后宽恕地微笑。微笑
即刻消失了。
蒋蔚祖坚持不看金素痕,但感觉到她底视线,并觉得这视线是热烈的。
“你要去读书”老人忽然问媳妇。
媳妇笑了。
“不一定。看爹爹底意思。爹爹觉得怎样”
“啊,啊,哼哼”老人说,然后站起来,向蒋蔚祖挥手,走出葡萄架。
“你们看,”老人和儿子离去后,金素痕坐到大藤椅里去,活泼地说:“爹爹底脾气多
怪呀啊,苏州真闷。我投错了胎”“你是才智双绝的。”王定和含着不可渗透的微笑恭
敬地说。
“开玩笑,你这个人”金素痕挥鹅毛扇,挺出胸部,大声说。
“我昨天读了少年维特之烦恼。我在苏州读这种书”她笑出声音,一种幼稚的表
情出现在她脸上;“蒲生,请你给我摘一串葡萄”
傅蒲生愉快地抛去香烟,跳上桌子。
“我要一瓶酒”他站在桌上向仆人们大声说,然后摘下葡萄来。
“这个夜多么美啊”金素痕右手接葡萄,左手罩在纱灯上,含着惊愕的c有些天真的
微笑向王定和说。王定和仰在椅子里吸烟,点头,并且微笑了。
蒋捷三心情焦躁,在郁热的房里,在笨重的家具间大步徘徊着,教训儿子。
“你坐,”他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