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匹老灰马,正慢悠悠地往前踱步,一面梦想着他那恬静闲适的养马场,突然遇上这么个难对付的局面,不由得狂躁起来。他向后退,又向前猛冲,又一个劲儿倒退,不管鼹鼠怎样使劲拉他的马头怎样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劝他保持冷静,全都无济于事,硬是把车子往后推到了路旁的深沟边。那车晃了晃,接着便是撕心裂胆的一阵破碎声,结果,这辆淡黄色篷车,他们的骄傲和欢乐,就整个横躺在沟底,成了一堆无法修复的残骸。
河鼠站在路当中,暴跳如雷,气得直顿脚。“这帮恶棍”他挥着双拳大声吼叫。“这帮坏蛋,这帮强盗,你们你们你们这帮路匪我要控告你们我要把你们送上法庭”他的念家情绪领时消失,此刻,他成了一艘淡黄色航船的船长,他的船被一群敌对的船员肆无忌惮的横冲直撞逼上了浅滩。一怒之下,他过去痛骂那些小汽船老板的尖酸刻薄的话一股脑喷发出来,因为那些人把船开得离岸大近,搅起的浪花常常淹了他家客厅的地毯。
蟾蜍一屁股坐在满是尘土的大路当中,两腿直挺挺地伸在前面,眼睛定定地凝望着汽车开走的方向。他呼吸急促,脸上的神情却十分宁静而满意,嘴里还不时发出轻轻的“噗噗”声。
鼹鼠忙着安抚老灰马,过了一会,终于使他镇静下来。接着他就去查看那辆横躺在沟底的车。那模样真是惨不忍睹。门窗全都摔得粉碎,车轴弯得不可收拾,一只轮子脱落了,沙丁鱼罐头掉了一地,笼里的鸟惨兮兮地抽泣着,哭喊着求他们放他出来。
河鼠过去帮助鼹鼠,可他们两个一齐努力也没能把车扶起。“喂蟾蜍”他们喊道。“下来帮一把手,行不行”
蟾蜍一声不吭,坐在路上纹丝不动。他俩只得过去,看看究竟出了什么事。只见,蟾蜍正迷迷瞪瞪地出神,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两眼仍直勾勾地盯着前面尘土飞扬的地方,那个毁了他们的家伙的去向。时不时,还听到他低声念叨:“噗噗”
“多么灿烂辉煌又激动人心的景象啊”蟾蜍嘟哝着说,根本不打算挪窝儿。“诗一般的动力这才叫真正的旅行这才是旅行的唯一方式今天在这儿明天就到了别处一座座村庄,一座座城镇,飞驰而过新的眼界不断出现多幸福啊噗噗哎呀呀哎呀呀”
“别这么呆头呆脑的,蟾蜍”鼹鼠喊道,拿他毫无办法。
“想想看,我对这玩意一无所知”蟾蜍继续梦吃般地喃喃道。“我虚度了多少时光啊不但从不知道,连做梦也没梦到过现在我可知道了,现在我可全明白了从今以后;展现在我面前的,该是多么光辉灿烂的锦绣前程啊我要在公路上横冲直撞,飞速驰骋,在身后卷起漫天的尘土我要威风凛凛地疾驰而过,把大批马车推下沟渠哼讨厌的小马车平淡无奇的马车淡黄色的马车”
“咱们拿他怎么办”鼹鼠问河鼠。
“什么也不用干,”河鼠斩钉截铁地说。“事实上,没有什么可干的。我太了解他啦。他现在是走火入魔。他又迷上了一个新玩意儿。一开头,总要给它缠磨成这个德行。他会一连许多天都这样疯疯傻傻,就像一只在美梦里游荡的动物,毫无实际用处。没关系,不必理他。咱们还是去看看怎样收拾那辆车吧。”
经过仔细考察,他们看到,即使把车扶正过来,也没法再乘上它旅行了。车轴破损得一塌糊涂,脱落的一只轮子,完全粉碎了。
河鼠把组绳拴在马背上,一手牵着马,一手提着鸟笼,带上笼里那只惊慌万状的鸟。“走”他神情严肃地对鼹鼠说。“到最近的小镇,也有五六哩的路程,咱们只能靠脚走了。所以得趁早动身。”
“可蟾蜍怎么办”他俩双双上路时,鼹鼠不安地问。“瞧他那副神不守舍的样子,咱们总不能把他独自个儿撂在路当中吧那太不安全了。万一又开过来一辆汽车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