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是终于没有出息的了;用火药做花炮玩,推广起来却就可以造枪炮。大炮,总算是实用不过的罢,而安特莱夫一有钱,却将它装在自己的庭园里当玩艺。木刻原是小富家儿艺术,然而一用在刊物的装饰,文学或科学书的插画上,也就成了大家的东西,是用不着多说的。
这实在是正合于现代中国的一种艺术。
但是至今没有一本讲说木刻的书,这才是第一本。虽然稍简略,却已经给了读者一个大意。由此发展下去,路是广大得很。题材会丰富起来的,技艺也会精炼起来的,采取新法,加以中国旧日之所长,还有开出一条新的路径来的希望。那时作者各将自己的本领和心得,贡献出来,中国的木刻界就会发生光焰。这书虽然因此要成为不过一粒星星之火,但也够有历史上的意义了。
一九三三年十一月九日,鲁迅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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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本篇在收入本书前未在报刊上发表过。
木刻创作法,白危编译的关于木刻的入门书,一九三七年一月上海读书生活出版社出版。
〔2〕傅兰雅jafryer,18391928英国教士。一八六一模清咸丰十一年来我国传教,一八七五年清光绪元年在上海与人合办“格致书院”,次年出版专刊西方自然科学论著摘要和科学情报资料的格致汇编季刊,时断时续,至一二年共出二十八本。该刊附有大量刻工精细的插图。
〔3〕“木口木刻”即在木头横断面上进行的雕刻。〔4〕这是施蛰存在“庄子”与“文选”一文中攻击鲁迅的话:“新文学家中,也有玩木刻,考究版本,收罗藏书票,以骈体文为白话书信作序,甚至写字台上陈列了小摆设的,照丰先生的意见说来,难道他们是要以今雅立足于天地之间吗”鲁迅曾将该文录入准风月谈“感旧”以后上的“备考”。
守常全集题记
我最初看见守常〔2〕先生的时候,是在独秀先生邀去商量怎样进行新青年的集会上,这样就算认识了。不知道他其时是否已是者。总之,给我的印象是很好的:诚实,谦和,不多说话。新青年的同人中,虽然也很有喜欢明争暗斗,扶植自己势力的人,但他一直到后来,绝对的不是。
他的模样是颇难形容的,有些儒雅,有些朴质,也有些凡俗。所以既像文士,也像官吏,又有些像商人。这样的商人,我在南边没有看见过,北京却有的,是旧书店或笺纸店的掌柜。一九二六年三月十八日,段祺瑞们枪击徒手请愿的学生的那一次,他也在群众中,给一个兵抓住了,问他是何等样人。答说是“做买卖的”。兵道:“那么,到这里来干什么滚你的罢”一推,他总算逃得了性命。
倘说教员,那时是可以死掉的。
然而到第二年,他终于被张作霖们害死了。
段将军的屠戮,死了四十二人,其中有几个是我的学生,我实在很觉得一点痛楚;张将军的屠戮,死的好像是十多人,手头没有记录,说不清楚了,但我所认识的只有一个守常先生。在厦门〔3〕知道了这消息之后,椭圆的脸,细细的眼睛和胡子,蓝布袍,黑马褂,就时时出现在我的眼前,其间还隐约看见绞首台。痛楚是也有些的,但比先前淡漠了。这是我历来的偏见:见同辈之死,总没有像见青年之死的悲伤。这回听说在北平公然举行了葬式〔4〕,计算起来,去被害的时候已经七年了。这是极应该的。我不知道他那时被将军们所编排的罪状,大概总不外乎“危害民国”罢。然而仅在这短短的七年中,事实就铁铸一般的证明了断送民国的四省的并非李大钊,却是杀戮了他的将军
那么,公然下葬的宽典,该是可以取得的了。然而我在报章上,又看见北平当局的禁止路祭和捕拿送葬者的新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这回恐怕是“妨害治安”了罢。倘其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