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传达室,何铁夫就碰上供销社彭主任从小车上下来,正要往里走。何铁夫猛然想起刚才碰到的游科长,他不是说跟彭主任谈工作吗?彭主任这个时候才回来,他谈什么?这时彭主任也看见了何铁夫,立即喊住正在掉头的司机,要司机送何铁夫回武装部。
“才几步路,我正想散散步呢。”何铁夫说,“彭主任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彭主任说:“到市里开了两天会,这才回来。哎,我去开会之前,可是向您县太爷报告了的,您忘啦?”何铁夫这才记起,前天彭主任确实到政府办当面跟他报告了的。他就捶了捶自己的脑壳,说:“你看我这记性,哪去了。”
县城不是大都市,进入农历十二月,机关里的人早忘了用公历记日子,都掐着指头计算着还有多少天就该过年了。人们见了何铁夫和龚卫民,只有一句话:要过年了,哪天发工资?钟大鸣也对何铁夫说:“大年初十就报名开人代会,那几个luo体工资还是想办法发出去吧,大家也好过个像样点儿的年,到时有情绪来开会。”
是呀,一月份的工资勉强发了出去,可二、三月份也就是过年的工资却还没有着落,何铁夫和龚卫民自然比谁都急。没法子,两人只得在一起商量上财政厅拜年的事宜,巴望财政厅能在年前给点调度资金。何铁夫说:“除了给蔡厅长和童处长拜年,别人还考不考虑?”龚卫民说:“预算处那位具体经手拨款的阮科长,是不能忽略的。”何铁夫点点头,说:“那倒也是。”龚卫民说:“一人送两条大中华和两瓶茅台,怎么样?”
何铁夫想起上次吴凤来给自己送冻激的事,就说:“一个人送一盒茶叶吧,就是市面上那种书本一样大小的10元钱一盒的云雾茶。”龚卫民说:“何县长,您这不是开玩笑吧?一盒茶叶也想要回调度资金。”何铁夫说:“谁开玩笑了?”
龚卫民突然明白过来,笑笑说:“还是何县长这个主意好。”
要讲发,不离八,何铁夫和龚卫民选的日子是农历腊月十八。这个时候离过年还有十二天,财政厅愿意给钱,年前还可以发到干部职工手里。当然头两天就给童处长打了电话的。童处长在电话里说:“你们不要来,农历十二月还没到的时候,财政厅宿舍区就装了两台监控摄像机,传达室也配了保安,外来人员都得接受检查。”何铁夫说:“没关系,我又不去给你送礼。”
因为是同学关系,童处长不好推辞,说道:“你们一定要来,不要自己进来,我去外面接你们。”何铁夫说:“一切照你的指示办。”
听童处长把今年财政厅说得这么森严,何铁夫干脆连司机也不带了,自己亲自开车,中午就到了省城。两人也不急着找人,白天找人不方便,于是去一个日场歌厅听了一下午歌。听完歌出来,已是黄昏,只见地上白皑皑铺了一层不厚的雪。龚卫民说:“这才像一个过年的样子。”何铁夫说:“是呀,就要过年了。”
说着,何铁夫不觉鼻头就有些酸酸的,心想,如果不是做这个鸟官,这个时候也该和老婆孩子一起购年货,考虑如何过年了。能够理解的,说是为全县干部职工那几个luo体工资奔bo,不理解的,还说是我何铁夫想巴结人大代表呢。这么想着,何铁夫捏着鼻子往地上一擤,竟然擤出一把血丝来,沾在雪地里,格外醒目。龚卫民见了说:“何县长,您这是怎么啦?”何铁夫说:“没什么,可能有点心火。”然后上车,起动车子,朝财政厅开去。
快到财政厅了,何铁夫把车子开进一个偏僻的巷口,然后下车,一边向财政厅靠拢,一边从提包里取出手机给童处长打电话。距离财政厅还有100米远的地方,就见童处长从传达室里走了出来。两人加快步伐迎了过去。童处长说:“要你们莫来硬要来,这样的天气不是受罪吗?摄像机就装在大楼顶上,我们现在已经进入了监控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