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回答爸爸的话,一面脸上发烧。嗓子也越来越发哑。我恨不得叫起来“爸爸,别问了,爸爸你一问,我就只能和宝葫芦站在一边,倒把你当做了外人我的爸爸呀”
可是,我越是为难,越是结里结巴,爸爸就越是问得紧。
“他新买的车干么要放在这儿”
“我我他让我学骑。”
“牌照还没领哩,就先让你学骑他干么那么性急”
“谁知道他净这么着。”
“这架收音机呢”
于是问题又是一大串。从收音机问到了那只花瓶,顺带还提到了那个陶瓷娃娃。然后又问起那架电磁起重机的来历。
爸爸听了我的回答之后,就说:
“哦同学们都委托你给保管东西你得给保管这么多”
奶奶插嘴:
“别瞧他小,他同学可相信他哩。”
“可是他揽的事情也太多了,”爸爸瞧瞧这样,瞧瞧那样。“还有这十几盆花赶明儿送回你学校里去吧,免得都给你糟蹋掉。”
“是,”我应着。
爸爸又四面看看不知道是不是又发现了什么问题似乎要说什么,可又没有开口。随后他转过脸来冲着我盯了好一会儿。
“小葆,”爸爸轻轻喊了一声,停了一会。“你没对我撒谎吧”
“爸爸”我叫,可是说不下去了,我只是拚命咬住嘴唇,不让眼泪淌出来。
奶奶在旁边说了一句“小葆淘是淘气,可从来不撒谎。”
不知道为什么,我可再也忍不住了,“嗯”的一声哭了起来。
三十一这天晚上我好久好久没睡着。
奶奶说的对,我从来不撒谎。可是现在唉,奶奶你哪知道我跟爸爸也不能说真话了。现在,越是亲密的人,越是爱我的人,我就越是得提心吊胆地防着他。我也怕见我最想见的好朋友们和同学们。我还得躲开我最喜欢的孩子们。
要是这一切真像那条黑金鱼所说的那样,不过是一些幻影,等于一个梦“那你可就轻松了,葆儿,”忽然金鱼缸里有谁答碴儿。
“我不同意”我叫起来。“那么着,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是真的,只有我这么一个人嗯,孤零零的有什么意思”
我爬起来坐着,披上了衣服。
对,这世界上该有爱我的人,该有和我要好的人。他们都得是实实在在的真人,并不是什么幻影。他们得真正和我生活在一块儿。“那更没意思,葆儿,”黑金鱼冲着我摇摇头。
“为什么”
“那么着,你就得一天到晚紧张着,生怕泄露你那个宝葫芦的秘密。那可不是更别扭”
“胡说”我嚷。“才不会哩”
“是,无论谁,你都得提防着他。谁都成了你的对头。你这一边可只有你一个人”
我赶快捂着耳朵:
“不听你的不听你的不听你的”
可是我心里其实也不能不承认,这爱管闲事的黑金鱼倒的确有一点儿说得对。正因为它有那么点儿说得对,所以我就有那么点儿受不了,不爱听。
“我看,最好是这么着,”有一条眼睛上挂着绣球的金鱼游到了黑金鱼旁边,发表起意见来。“把世界上的一切人也好,物件也好,事情也好,都给分成两类。一类该是实实在在的东西,真有那么回事:比如说苹果吧,那就得是真的苹果,那吃起来才有个意思。还有一类呢,那可是惹你麻烦的东西,拿它不好办,那它就得是幻影,根本没那么回事。
这两类东西一分清楚,问题就解决了。”
黑金鱼偏着脑袋想了一想,问:
“那么,哪些个东西该放到第一类,哪些个东西该放到第二类呢苹果当然不成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