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八岁以前,她叫何卉。不是蕙质兰心的蕙,就是花卉,绚烂而热烈,不拘一切热热闹闹开了漫山遍野的卉。
娘亲喜欢花卉,便在府里种了各式各样的花。庆阳候府比不得那些王公贵族的府邸富贵繁华,但自来在京都享有美名——庆阳候府的花卉,阖京比不过的昳丽。
庆阳候夫人有个手帕交,严格意义来说不算手帕交的至交——先帝的大女儿,桦芮长公主。
桦芮长公主聪慧受宠,眼界儿还高,看惯了皇宫里的勾心斗角,满京的女孩为着她的身份围在她身边,也难寻一个可以敞开心思谈话儿的知己友人。
她们曾并列京都国色,满朝追捧。也曾同宴同游,鲜衣怒马一赏京都山水。她们义结金兰,亲姐妹,也不过如此。
何卉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少年风发,意气飞扬。也不知道那是两个女子间怎样的缘分与情谊,不过大抵,也就如她与西华那样罢。
同一年,她们嫁做人妇。靖南王府和庆阳候府,便也走动地极近。
桦芮长公主喜欢孩子,尤其喜欢她,她便总是被来到何家的长公主搂在怀里哄着叫姨母。
长公主膝下也有一儿一女,意外又不意外地,何卉很喜欢那个‘姨母’家的女儿。
那姑娘极漂亮,穿着火红的小裙子吊在长公主腕上,眉尖一点朱砂,长眸美目,笑盈盈地,明艳又高傲,美人胚子一个。何卉看到的第一眼就很是欢喜,幸而那姑娘也是,于是两个平日里谁也瞧不上的女孩一见面竟就玩到了一处。
“我叫柳西华。东西南北的西,水石清华的华。”
“何卉。百卉千葩的卉。”
两人勾搭在一起的过程就是没有过程,水到渠成般,她们便已成了最亲近的伙伴。都不是乖乖巧巧的那种名门淑女,她们凑在一起捉鱼斗草,没少给府里的管事和身后簇拥着的丫鬟婆子找麻烦。
哪怕何卉几乎都忘了何家曾经的模样,但那些和柳西华在何家玩耍的记忆,竟不同寻常的深刻在脑海里。
何卉真真正正有了一个极好的闺中密友,长公主让宫里手法第一的工匠做了两个小玉锁,一人挂一个。后来,就连庆阳候夫人都开始乐此不疲地做许多同样的小玩意给两人配备着,衣服,头花,玉坠穿起来俨然双胞一般。
那是她最无忧无虑的孩提时光。
但那一切,八岁之后就变了。
(贰)
前线军败,宫里一封圣旨,庆阳候府被打入牢狱。
牢狱里,娘亲牢牢护着她,旁边,被莫须有的罪状压着又被心腹之人背叛的庆阳候摸了摸小女儿的脑袋,心里愧疚,但垂着手握拳,更是满腔的无奈和愤慨。
一夜之间,她看见自己的父亲,悲懑地白了双鬓。宛如一首壮烈而悲惨的诗吟。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亲这样背对着府里的家眷道。
知事的哥哥不说话,只狠力咬破了下唇,被一家人护着,从来天真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瞧着周围人诡异的压抑和沉闷,第一回懂了许多。
翌日,没有经过任何考证和案审,庆阳候阖府被问斩。一百多口性命,霎时血溅法场。一座公府,倾塌覆灭不过旦夕。
举国震惊。
上刑场的时候,她被人救了出来,嘴巴被捂住,眼睁睁瞧着她的亲人们一个个倒在刑台上,眼睁睁看着长公主姨母晕厥了过去。
再从噩梦里醒来时,她床头坐了个小男孩。眉清目秀,小小的,也十分的俊逸。
唇角干裂着,她咬牙,一字未说就踉跄着扑了过去,一阵拳打脚踢牙咬指掐,按着孩子般打架的不晓事的势头把力所能及的招数全使了出来。
平日就按着男孩子养的,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