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是在两日后的黄昏到达台湾的。
残阳如血,将天边的夕照都染成滚烫的艳红。
入眼皆是陌生的景象,带着西式风格的街道与建筑不比上海的奢华繁复,却多了几分别样的婉约与清新。
台北的春天似乎来的更早一些,路旁新绿出芽,探着融融的春意,街上的行人也换上了薄薄的春衫。
杨羡带他们去的住处离凌家甚近,一出门便能在尾巷拐角看见头顶上写着“凌氏别野”的鎏金牌匾。
终究是上了年纪,洪莲晕了两天的船,等脚踩在地面儿上的时候腿还是软的,早早的谢过了杨羡,又粗略的打点了行囊,便回房去歇着了。
杨羡带着柳陌红一直向里走,又指了指小径深处,对他道:“柳老板,您的房间就在前面,我还有点事儿,就不陪您过去了。”
柳陌红顺着他指的方向望了望,一宅小小的房间隐在重绿茂叶之中,有些疑惑道:“怎么我的房间里班主他们这么远”
“您去看看便知道了。”
杨羡呵呵笑着,也不等他再说话,便转身走向外廷。
柳陌红只得揣着满肚子疑惑独自向着那房间走去,回廊曲曲折折的,连成一弯流泉的模样。
不过等他一推开门,所有的疑问都化为了无言的怔忪。
这分明是他在玉梨园时的房间。
从格局到布置,就连推在外室的那一堆他喜欢把玩的小玩意儿,和他从前挂在墙壁上的十二个油彩脸谱,都和他记忆之中一模一样。
但唯一不同的是,没有那个他日日思念的人会再像从前一样,斜靠在门口在逆光之中看着他了。
“喜欢吗”
背后一道轻轻柔柔的女声响起,是凌慕颜含笑望着他:“是霄城临走之前特意让人布置的,说是怕你来了台湾以后住不惯。”
“喜欢。”他浅浅一笑:“很喜欢。”
“对了,这是中午才到的霄城的信。”凌慕颜从提包里掏出一份信来,递到柳陌红手上。
柳陌红迫不及待地接过展开,却仅仅只有六个字一切安好,勿念。
但这六个字便已经足够了,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看着那一如既往的奇崛有力的字迹,低声道:“这仗什么时候能打完”
凌慕颜沉默了半晌:“谁知道呢一两年,三四年,或者更久”
“不过”她停顿了片刻,又微微笑道:“只要你在,他就会回来。”
在台湾的日子比想象中的更加恬淡安然。
不需要再练功唱戏,但柳陌红早已经习惯了天不亮时便起床,这是他多年养出来的习惯,即便没有人要求,到了东方天初晓白之时,他也会自动醒过来。
然后就起床在庭院里吊嗓开腔,按照洪莲的说法:“就算你日后不唱了,这基本功还是不可松懈,你这样好的底子,说放弃就放弃,多可惜。”
双儿每天比他起得更早,通常等他走到外院时,她已经练完一套功了。柳陌红兴致来时便会指点她几句,但更多的时候,只是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像是在看着十多年前的自己。
虽然凌家派了仆人来,但都被洪莲婉言拒绝了,偌大的一个院子,全凭他和绮罗每日收拾打扫。
每餐的吃饭问题也被绮罗一手包办,离了玉梨园的繁杂琐事,她似乎对厨房之事抱有极大的热忱,日日变着花样地做各种各样的美食,还常常去不远处的凌府软磨硬泡地跟着大厨学手艺,每次柳陌红问起,她便笑嘻嘻地说:“你们以后都不唱戏了,没钱赚了,总得有个人赚钱来养活你们啊。”
闲闲散散地练过一个上午的功,下午便出门走两步,顺道去斜对面的凌府陪着白湘和凌慕颜说说话。
凌双年见到他也不会再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