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悄悄起身,轻手轻脚地走过船舱,洪莲和绮罗已经睡了,夜深如墨,席卷了整个海面。
站在甲板上的果然是双儿,专专心心地踩着蝴蝶步,双手凌空挽了个花,小女孩的十指纤纤,说不出的灵秀好看。
“师哥。”看见柳陌红走出来,她赶紧收了身段:“吵醒您了”
柳陌红冲他微微一笑:“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双儿道:“想出来唱几句,静静心。”
到底还只是个孩子。
“师哥”双儿又问道:“到了台湾以后,还唱不唱戏了”
“你还想不想唱了”柳陌红反问道。
“想。”双儿一咬唇,清亮的眸里闪过一丝倔强:“我想成角儿想唱得好,师哥那样好。”
“那你就去唱。”柳陌红道:“只要你想,就没人拦得住你。”
“那万一万一成不了角儿呢”双儿犹豫道:“我怕我除了唱戏,什么都不会。”
“别去想这些。”柳陌红看着她:“你只要想着,怎么样才能唱得更好,就一定能成角儿。”
“真的”双儿眼睛一亮:“师兄,你能教教我吗怎么才能唱的像你那样”
她扬起手来比划道:“你唱的每一出我都看过,真的,唱得太好了,那个杜丽娘,你是怎么连眼神也做到那么像的”
她边说还边学着杜丽娘游园时候的身段走了几步:“好像你随便哪个动作,都活脱脱就是她”
她一说起来便兴奋得脸颊都红了。
“平日里这些你都没有问过班主吗”柳陌红笑着看着她这样兴奋的样子:“我的戏全是班主教的。”
“问过。”双儿有些泄气:“班主讲戏的时候我也认真听了,可就是演不出来那种味道”
柳陌红想了片刻,随手抄过一支立在门边儿上的细木棍递给她:“喏,拿着,把这个当成宝剑,你再给我唱一段霸王别姬。”
双儿接过去,一板一眼的走起身段来:“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我这里出帐外且散愁情汉军已略地,四面楚歌声”
“停”
柳陌红叫了停:“这样不行,你只是在唱”
“你没有把自己当成虞姬。”
他认真道:“不能想着怎么去唱得更像,不能仅仅只是像。只要开始唱,你就是”
他拿过那根细木棍:“看着我。”
双儿赶紧给他腾出空位,退到一旁专心看着,目光热切。
“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我这里出帐外且散愁情。轻移步走向前荒郊站定,猛抬头见碧落月色清明。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嬴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旺一刹那”
果真。
只要一开始唱,他就连眼神都变了。
星光海浪移作千百年前的乌江河畔,碧落月色清明,垓下的楚歌声仿佛真的响在耳畔。
双儿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连眼珠子也舍不得离开他身上一秒。
“汉军已略地,四面楚歌声”
最后四句高氵朝声声如泣血,但除了虞姬的决绝悲戚,似乎还夹杂了点别的什么隐藏在里面。
双儿抬头看去,柳陌红眼里雾气流转,不只是他那双含情目在夜色中格外如泣如诉,还是真的凝住了一眸清泪。
木棍在他手中舞来,像是一把真正的宝剑,锋利的,泛着森森的阴冷寒气。
“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这结语唱得如断弦裂帛一般凄烈,双儿几乎要错以为那横在他颈边的木棍成了利剑,划破了他的脖颈,四溅。
她心神一荡,再定神看去,没有血,木棍还是木棍,柳陌红还是柳陌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