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陌红安安静静地坐在车内,甚至连脸色也不曾变过。
他心里原本隐隐约约便有过这样的预感,如今落实,反而不觉得可怖了。
车是光明正大地从凌府门口开出去的,更是印证了他心中的猜测。
车上还有两个黑衣人,穿的都是凌家特有的军装制服,其中一个,拿枪指着他让他坐上车的,便是方才还跟在他和凌霄城身后的两个年轻警卫的其中之一。
车子熟门熟路地拐进凌府不远处的一条暗巷里,入口在一片繁华闹市的背后,若不仔细,轻易就会被忽略。
那巷子极深,全是些没有招牌的暧昧店铺,看上去竟似是和周公里一般无二的鱼龙混杂的地方。
约摸再往里开了有二十多分钟,喧闹的红粉绿雾逐渐消失不见了,行过一段寂静的暗路,才在一座小小的木门前停下。
“柳先生,请吧。”
警卫对他倒是意外的客气,毕恭毕敬的态度宛如他还在凌霄城身边。
开了门进去之后才发现是一个难得的素净小院,白墙黑瓦,常见的江南水乡的一处闲庭。像是已经空置了很久,只有一间房亮着灯,一地萧萧枯黄落叶。
院中的警卫不算太多,但皆是荷枪实弹,排位严谨精密得让人找不出一丝空缺。
屋内只端坐着一个人。
军装,正服,戴着白色的手套,挺得笔直的背。
听到响动,那人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他。
柳陌红着实吓了一跳。
实在是太像了。
他毫不怀疑等凌霄城老了以后,就是眼前的模样。
一丝不苟的黑发只有两鬓稍显花白,轮廓分明的脸上几条皱纹丝毫不损他的威严与豪气,深沉的黑色双眸,紧抿的唇,就连那淡淡看人的犀利目光也是如出一辙。
只是他比凌霄城多出了一份带着沧桑的压迫感。
所有军阀的幕后帝王,所有兵将的传奇,那个曾站在顶峰指点山河的人。
凌双年。
二十年前,光凭这个名字就能让整个华北抖三抖。
即便如今已经归隐,他仍是所有人心中实至名归的掌权者。
凌双年微不可见地点点头,示意他坐下。
他依言坐下,手紧紧握成双拳放在身侧,指尖陷进柔软的掌心里,疼痛带来清明。
“你一定要我先开口吗。”
过了半晌,凌双年才慢慢道。
柳陌红仍是沉默着,死死咬住下唇。
“霄城是我最着意栽培的孩子。他以后要接手的,是我凌家的全部势力,我从小就教育他,凡是以大局为重,没想到这次,居然栽在你手里。”凌双年冷冷道:“该怎么做,你应该明白。”
“我做不到。”
回答的话声低低的,仿佛是一根伸手就能掐断的丝线,却坚韧而顽强地抗衡着。
“做不到”
凌双年冷哼,“霄城能给你多少无非是施舍几年的宠爱。我能保你一世富贵无忧,不用再去看人脸色地唱戏,有什么不好”
柳陌红苍白着脸摇摇头,“唱戏不是看人脸色,我喜欢唱,霄城给的也不是施舍。”
“也就是说我利诱失败了”
凌双年面不改色,“还是说,只有威逼才对你有效”
见柳陌红白了一张脸却不答话,他顿了一顿,又接着道:“杜鸣凤虽然狠,却不够机灵,他不该和霄城正面对上。”
说着说着竟又笑了起来:“和霄城正面对上,他连四成的胜算也没有。”
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豪,就像每一个骄傲的父亲。
“你以为我会看在霄城的面子上不敢下手”凌双年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