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亭就是这样在马车上靠窗坐着,一路别扭着纠结着,恍恍惚惚的都不知道马车到了那里了。等到马车停在了锦绣居门前,外头的车夫陈武喊道:“莲少爷,要不要绕到后院才下车”杨亭这才清醒过来,高声应了一声:“不必了,你把我在这里放下来,你且去后院门口等着我对账回来就好。”
杨亭起身就想下车,却忘了自己膝盖上还摊着一本才刚上马车时为了掩饰发呆,特地装模做样的拿出来的小账本。小账本“啪嗒”一声掉地上之后,她又不知道是抽什么风,靴子一带,竟把那小账本踢出了车厢。小账本便以一个低空飞行的诡异抛物线形式,直直的摔在路旁一个行人的披风下摆上,再在人家披风上翻滚了两下才摊成一堆垃圾模样掉在人家脚面上。
这小账本本来就是杨亭为了预防自己忘记事情,日日带着顺手乱记的,此时风中凌乱的杨亭看着那账本上自己张牙舞爪狗爬式的毛笔字得意的向自己招手着,忙三步拼作两步的窜到那人面前连连道歉。
那人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衣着打扮甚是素净,面容清秀,看着像是个普通人家出身的。不过杨亭尴尬得要命,那好意思仔细研究人家长什么样,虽觉得好似那儿见过的眼熟,却也懒得细想,只低着头盯着人家的披风下摆道歉不绝。杨亭最近在自家铺子里头转悠得多了,倒是也有点儿眼力劲了,一眼看出来这人那披风上头边缘处那圈暗灰色的皮毛滚边绝对是好东西,这人,料想也是富贵人家出身的。
那人早就弯腰拾起来杨亭的小账本,对着杨亭的道歉只微微笑着摇头示意没关系,同时将账本交还与杨亭。
杨亭又是连声道谢,那人这才开口低声道:“姑娘不必谢我了,这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说着也不等杨亭反应过来,轻轻向杨亭点点头再一笑,便转身走了进锦绣居附近的茶楼里头。
将那“越狱”的小账本收回放进袖子里头的袖袋里,杨亭并没有把这小插曲放在心上,也转头就进了锦绣居,却完全没有发现,茶楼临窗那儿,才刚与她有所交集的这个人,正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消失在锦绣居门口的身影。
锦绣居的陈掌柜除了私心重一些,拉扯了好些亲戚在这店里上工外,倒也算得上难得的老实人,又是大太太当年家里陪嫁过来的人家出来的,自然对杨亭也是恭敬的。杨亭这帐对得甚为顺利,不过花了两三个时辰便算是完结了此事。
杨亭午间是留在锦绣居草草吃了几口饭就算应付了肚子,这时候对完了帐才是半下午,却是觉得肚子造反咕咕叫了。杨亭想着,这时候要是回家,又不想用那些又甜又腻的点心来充饥,恐怕就又得把午睡的众人吵醒起来折腾一番才有合胃口的东西吃,倒不如就在附近找些吃食对付对付就是了。于是杨亭便吩咐陈武往城东食肆那边跑一趟。
陈武依言将马车驾到了城东食肆那一区,杨亭透过微掀起的车窗窗帘一角见着路边有家简陋的小面馆,就摆在大路边上的面锅里热气腾腾的,倒是勾起来肚子里的馋虫,忙让陈武靠边停下马车,从车门处塞了一把碎钱给陈武,让陈武去小面馆买两碗馄饨,一碗留着他吃,另一碗送进马车里头来。
不是杨亭不想随意些直接下车进去小面馆里头坐下就吃,只是杨亭出门大太太万万不放心,不仅是让孔武有力的陈武给她做车夫,还配了好几个小厮让她带着出门。杨亭虽是做了男子打扮,骨子里却还是个女子,带着小厮出门吧,有些尴尬;带着丫鬟出门吧,又有些不方便。杨亭便干脆谁也不带了,只留着陈武赶一辆毫不显眼的半旧马车,衣着打扮低调再低调,以及每日尽可能的减少在外头奔波的时间。起初大太太还不肯的,不过拗不过杨亭再三强调不要张扬,张扬太过恐惹祸事,大太太想起来当年杨府就是因为“张扬”二字导致了杨亭被掳走过,也就只得顺了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