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你只能躺着。”
老林哥笑了,好心肠的事务长体贴到他的心境,和长生把担架抬着,往那块殷红色的墓碑靠拢了些。无非是一种世俗的想法,给亲人的坟头添把土吧此去经年累月,还不知何时再来扫墓
三十年后,在清明节的时候回来了。
于而龙想些什么呢“芦花,我的芦花呀连你的坟墓都找不到了,你甚至比抬担架的两个年轻人都不如。铁柱的墓碑竖立在朝鲜定州西海岸的山丘上;而长生,还有那匹的卢,是埋在面向黄河的陵园里,可你,石湖支队的女指导员呢”
他不知拿他手里的鲜花怎么办了
江海挽住他的胳膊,强拉着他走回来:“我记得对你说过的,这是一个无论对于生者,还是死者,都是考验的年代呵”
“那么你应该告诉我,她的下落”
“你不会忘记,我请求你们原谅过,我没有能够保护好她。”
“老江,请你讲得不要那样抽象好吗”于而龙恳求着他。
江海望着铁一般坚硬的汉子,他那刚毅的脸上,显出准备承受任何不幸消息的神色,似乎在讲:“把你去年难以讲出来的话,统统地倒出来吧我神经不会脆弱得受不住的”
但是江海看看周围异样沉默的人,便把舌边的话,强咽了回去。难道十年来,他心灵上受到的伤痛还少么干吗再给他增添苦恼和悲哀呢于是他向老战友建议:“走吧,到我那儿去。”
“我哪儿也不去。”
“干吗”
“在石湖找到回答。”于而龙坚定地说,并把那个花篮捧到他的面前:“要不然,我拿它们怎么办”
是啊半点可以凭吊的遗迹都找不到了,难道花篮总让于而龙在手里端着么
所有在场的人,对于游击队长和芦花之间的关系,谁也比不上江海理解得更深,他几乎等于亲眼目睹全部过程。那时滨海和石湖还同属一个地下的中心县委,并未分家。他记得当时是多么不理解,也不支持那个追求革命和真理,也追求爱情和幸福的芦花呀她是怎样大胆勇敢地作出自己的决定,冲破了世俗的观念,摆脱了不成文的婚约束缚,和现在端着花篮的人结合。那是一个痛苦的割舍,无论对于芦花,对于他们哥儿俩,都曾有过一段困难的日子啊尤其是于大龙悲惨的牺牲,加重了他们结合的阴影,但有什么好责怪芦花的呢
人们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和追求真理一样,是谁也不能剥夺的神圣权利;爱情和怜悯是完全不同的事情,难道芦花就该听受命运的摆布才算好么
芦花的一生是短促的,像流星一样,在空间一掠而过,然而她的生命c爱情c战斗,以至于牺牲,像流星似发出了强烈的光辉。大凡一个人生前有人爱的同时,必然也会有人恨。死后,爱和恨的分野就会更加鲜明,肯定是爱之弥深,恨之弥切了。要不然,该不会落到连放一捧鲜花的地方都没有。
“走,江海”
“哪儿去”
“沼泽地。”他寻找他那个小舢板,打算走了。
“你发疯了吗想陷在里面出不来吗”
“那好,不攀你。忙你的贵干去吧,地委书记同志”
“你这个人哪”江海了解他的脾气,而且“将军”在电话里嘱咐过不要袖手旁观,于是他萌出了一个主意,捉住于而龙的手:“走吧二龙,我们到天上去”
“干什么”
“看你的沼泽地去呀”他拉着于而龙,向停落着直升飞机的大草坪走去,心想:那样,这篮鲜花就好办了。
“我要脚踏实地地去看c去回忆”
“照样,在天上更能一览无余。”江海强拉着他走了。
告别了乡亲,告别了故乡,直升飞机载着两位游击队长,离开了波光潋滟的